李星仪摆弄着针线的手一顿,问:“你说什么?”
裴澄练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长凳,手撑在桌上瞧着她,道:“我说,我见过那个真的小哑巴了,你俩长得一模一样…不,也不能说完全一样,她给我的感觉吧…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池子下面的藏着的什么怪物似的,有点儿说不出的瘆人,还不如你呢,反正我是不喜欢她…”
李星仪想了想那位李二小姐,昨日在显阳殿时第一次见着她,虽然不会开口,可那抹笑却是极不对劲。
她以为是瞧见同自己那张脸时生出的抵触感,可经裴澄练这么一说李星仪便明白了——那位李二小姐就像被豢养在笼中的鸟,据说样鸟人的笼子是要用黑布盖着的,不能见光,不然它们就要一直叫,只能在笼子外头蒙上黑布,让鸟以为天是黑的,这样它们才不会出声。
想起太子妃李玉镜对她初始的态度,李星仪也顿时警惕起来。
“你离她远些。”她对裴澄练道,“不要掺和这些事儿。”
“用不着你提醒。”裴澄练昂了一下头颅,不屑地道,“李玉镜抢我姐姐的东宫位,她那个妹妹又阴气森森的,我巴不得离你们都远些!”
李星仪觉得裴澄练好笑——明明说得口气坚决,可她还是眼巴巴地来了,本想着闹自己一闹,可见自己吃睡在这种地方,裴澄练到底还是心软了。
没吃过亏的姑娘有福气,家里护得好,
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人间险恶,比她自己一个人摸黑走路强多了。
李星仪是真羡慕她——如果爹还在的话,那么她也应该和裴澄练一样吧?
“小哑巴,你笑什么?”裴澄练不高兴了,“你骗我这么惨,我还没打算原谅你呢。”
李星仪也不求着她原谅自己,她能来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你怎么来的?”李星仪问她,“外头还下着雪,就你自己?没带几个人来?”
说起这个裴澄练就来气。
“你不知道我为了来见你废了多大的劲儿!”裴澄练开始絮叨起来,“昨日他们说冯公主带人进宫,说你是个假的,她带去的那个才是真的,把我吓一跳。我想来,但是爹说宫里头的事儿不让我掺和,就不让我来。今天来家中拜年献礼的人多,我就趁机跑出来了。别苑也好找,我说自己是燕国公家的二小姐,门房磕着头让我进。我问他们李星仪住哪儿,他们说西北角就是,我兜了好半天才找到这儿…”说罢裴澄练还白了李星仪一眼,“本小姐来这么久你连杯茶都不给看,真是个没教养的小哑巴。”
李星仪苦笑了下:“我的水壶被人摔坏了,自己都是去灶房拿碗接热水喝,哪里请得起你的茶。”
李星仪不说话还好,一这么说,裴澄练就更难受了。
于是她开始瞎猜。
“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苦了,才冒充太子妃的妹妹进宫的?”裴澄练抛出这个
问题后,觉得自己想得很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外头人说,从前你就在这儿洗衣裳。我猜你洗衣裳的时候听人说自己同太子妃的妹妹长得像,才假冒她进宫…她叫李星仪,你也叫李星仪,这也太巧了,一定是你早就想好了这么一个局对不对?”裴澄练越说越兴奋,不以结识她为耻,反而引以为荣,“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哑巴!”
李星仪没想到裴澄练这颗不怎么好用的小脑袋瓜里居然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她好。
沦落到这一境地,除了慕容枭,裴澄练是第二个主动来找自己的。
李星仪便也对她坦诚起来。
“说来你或许不信,我就叫李星仪。”李星仪想起过去,眉目舒展开,慢慢道,“我爹说,娘在怀我的时候就想为我取名字。可她又不知道我是男是女,便取了个男女都能用的名。只是娘运气不好,受我拖累,生下来她便走了。我爹按着娘的意愿,替我取名‘星仪’。”
“原来你还是个大小姐呢…可你那个当官的爹呢?”裴澄练忙问,“按理说你家中也不差,他怎么忍心让你入别苑做婢的?”
“他若是还活着,怎么会忍心呢?”李星仪摇头,“只是后来爹犯了事儿,在狱中去了。我没办法,饥饱难顾,这才来了。”
裴澄练听得心酸,连连叹气道:“怪不得都说同人不同命呢!你与太子妃的妹妹长得
一样,你比她惨多了。可怜的小哑巴,爹娘都没了呀…算了,看在你这么凄惨的份上本小姐大发慈悲,就原谅你好了。”
李星仪:“…我谢谢你。”
裴澄练觉得自己这么个高贵的公府小姐能纡尊降贵地原谅眼前无父无母的小哑巴,今日算得上是行了一件善事,心里也舒畅了,浑身都觉得无比爽利,也好意思开口同她说别的事儿了。
“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专门来原谅你的。”裴澄练又道,“王叔赤条条地被赵海棠捆起来打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她说罢才后知后觉说得放肆了,俩人面上皆是一红。
“咳…记得吧,不过画面倒是忘了。”李星仪道,“除夕我同殿下说过,不过殿下像是很介意你知道这件事。但现在我回了别苑,又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裴澄练急了:“当初说好要帮我的,你这么聪明,你要是不帮我还有谁能帮?等过了上元节王叔就要回封地了,可不能让他们走了呀!”
李星仪无奈道:“可我现在脱不开身,别苑都知道我做过什么事儿,现在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呢。”
裴澄练想想觉得也是,可过了一会儿她便出了个馊主意。
“可我不能没有你,不然…我将你要走?”裴澄练道,“反正我也要出嫁,正缺人手呢。不如你跟了我做个滕妾,我俩一起嫁给三哥哥?”
裴澄练胡言乱语,李星仪自然不在意。
但萧瑧那
张脸蓦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青白的手,清澈的眼,额前的碎发,低沉的嗓音,温润的香气,襟前的蟠虺扣,刻意压抑的沉重的呼吸…这些属于他的具象的一切像是雪夜的那次并肩而行,永远地同那一刻她异常的心跳分道扬镳。
——
作话:感谢“书友23017697012”、“今天看什么书呀”的月票~
女主不做妾,不当三。
后面还有一章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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