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仪自知罪孽缠身,可她对太子妃从来都不曾有过恶意。不过冯公主倒是从头至尾都对她恨之入骨。
可自己又何尝不恨她?
父亲的死,同冯公主绝对脱不开干系。
李星仪咬紧了牙关——若慕家两代人都折在同一个人身上,等下了黄泉见到父亲还不被他骂死?今日她李星仪可以交代在此地,但绝不能是冯公主亲自动手!
魏宫宫禁森严,便是慕容枭身居禁卫副统领要职,也难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救下。
眼下还有一个法子,便是同皇后与太子等人表明自己身份,今日是正月初一,距父亲结案已有十年整。可如此一来,他们信不信是一说,冯公主这处却是会打草惊蛇——折了自己一个不要紧,这些年她总归是个没用的女儿,可若是被查到慕容枭身上,以冯公主的手段,慕家只怕会后继无人了。
李星仪决意不再开口。
她攥了攥袖口,出西阁时藏了支簪子在里头。如若走投无路…
可她实在不甘心啊!
爹死前曾见过冯公主,冯公主又同他说了什么,才能让他那样的人抛下她和哥哥?爹曾说过,他行万里路,见过奇珍无数,最贵重的不过他一双子女,是比他性命还要贵重的。可冯公主到底做了什么,竟令他弃宝自尽呢?
怪只怪自己不争气,短短一世竟要交代于此。
李星仪满腔愤懑委屈,眼眶酸胀,却瞪大眼睛不肯使自己流下一滴泪
来。
她紧咬着舌尖,心中悲道:爹,若是见着您了,可不要怪女儿,这些年来过得不好,您期待的天之骄女竟成了冯公主口中的贱婢。慕星仪,你可真没用啊…
冯公主带来的人上前,两前两后地将她从地上架起。
李星仪闭上了眼,指腹不断地摩挲暗藏在袖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尖冰凉,心头也是冰凉的。
就在她脚步虚浮地向前走时,忽而听到有人轻笑一声,那笑声中暗含几分嘲弄与不屑。
李星仪抬头望去。
“国有法度,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皆以为守。”萧瑧端坐在座上,将手边的茶杯放下,道,“她既有罪,自有廷尉查明后上报。事关太子妃,廷尉必要上禀陛下、太子。是生是死,由他们定夺。此间杖毙,是为不合法;未听她辩言,未允她举证,是为不合理。如此不合法不合理之事,公主就这样将人处置了,少不得为自己惹上麻烦。待陛下回宫,恐怕不好交代。”
冯公主听了,一张脸红了又白,遂又变青。
她的手一直在抖,不过刚刚是因为兴奋,现在却是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她面目依然有些狰狞,细看嘴角更有些抽搐。
萧瑧直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冯公主总觉得那眼神果然像极了皇帝。
“灵鉴!”冯公主张口,竭力维持着面容上最后一丝平和感,“不过是个逃出宫的贱婢罢了,便是太子妃这边不追究,她也逃不过
一死——总归是个犯了错的贱人,何必大动干戈?不若交给我处置,宫里头也省心!”
萧瑧点点头,思索片刻后却又道:“正如公主所说,不过一使婢而已,何必大动干戈?可新岁良辰带人闯宫,将显阳殿搅得不得安宁,不知这样算不算大动干戈?”
冯公主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如何回他。
这兄弟三人中,数萧瑧年纪最小,也数他脾气最古怪。瞧着人模狗样,背地里净干些歹毒的事儿——关中冯家几百条人名竟叫他捏在手心,硬是逼着冯雪拥离了朝。
冯公主气不打一出来,脑门突突地胀,呼吸也有些不稳。
锦云见了忙上前,替她解了胸前的配饰项圈,又将人放平了,冯公主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结果一扫眼,又看到那张和成璧一模一样的脸,这回竟还多了一张!
怒意与惊惧一齐涌上心头,冯公主越看越觉得其中有蹊跷。她只觉自己尚未痊愈的病情似乎又要席卷而来。
“罢了。便如三王所说,将这贱婢先押入狱中。”冯公主由着锦云搀扶而起,几乎从牙齿缝中迸出了这几个字,“锦云,咱们走。”
锦云半垂着头,扶起冯公主的手时,见她抖得厉害,便匆匆忙忙将人扶离了显阳殿。
待冯公主上了马车,锦云才为她端水喂药。
不过须臾,脸色便瞧着好多了,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很。
“死了一个,又来一个。差羽被她迷得五迷三
道,有家都不回,谁成想这丫头竟是别苑里头洗衣洒扫的…”冯公主喃喃,“来了个真的,本以为可借刀杀人,萧瑧这时候倒做起好人来,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歹毒么?!”
“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何苦为难着自己。简王就是那般性子,瞧着正经,心却黑得很。这丫头落在他手中,只怕刑具走不过一遍,命就去了半条。”锦云道,“殿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磋磨个贱奴,日后机会多的是,不在一时。”
冯公主的眼神渐渐聚焦成了一个点儿。
她忽地坐起身来,面上也多了些许光彩。
“这个方法妙。若那丫头死在狱中,那也是他萧瑧的事。”冯公主奇异地笑着,“既能去掉一个心头大患,又能摘得干净。”
锦云点头,又道:“那,太子妃的亲妹妹…”
想起那张脸,冯公主便又一阵儿头疼。
“乡下来的哑女罢了,能翻起多大的水花来?”冯公主重新躺好了,蹙着眉头道,“只不能言语便失了在人前路面的机遇,离京前想法子将她和她家那老太婆赶走便是。”
锦云道是,又掀开车帘为她稍稍通风。
外间雪花飞扬,冯公主这会儿却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人若是有了盼头,冬日亦不觉冷。
反观显阳殿内,虽没有刚刚的气氛凝重,可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到底令人震惊胆寒。
萧瑧使慕容枭去召少卿,又对皇后道:“真真假假,母后不必
忧心。儿臣定一五一十禀了父皇,由他定夺。”
皇后点头,瞧了瞧地上跪着的李二小姐,又对仍旧哭哭啼啼的李老夫人道:“你哭得痛心,本宫看得伤心。玉镜已经回了自己寝宫,这样,你将人先带回别苑住着,这边的安排定少不了。”
李老夫人一愣,顿时也不哭了。
怎么假冒的能住进宫,真的却要同她一道去别苑?
不仅是她,同样震惊的还有太子妃的亲妹妹,另一个名唤李星仪的正主儿。
这同名同姓的姑娘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微张着嘴,似乎不愿同李老夫人走似的。
萧瑧却不管这些,只起身走到李星仪跟前,低声道:“虽说孤从不为难姑娘,你既犯下这等祸事,少不得要上杻上镣。陛下还未回宫,你倒捡了个巧儿。且先去狱中坐一坐,等查明缘由再请陛下意,你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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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仪:从前自称“小王”,表白失败便称“孤”,你是不是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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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感谢“集萤映雪”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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嬖:bi(四声),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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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说错了…不是3月是二月…稿子会补上,春节后一直很忙。
编辑要稿子了,啊,我新稿写得太辣鸡了,简直没眼看,还要修新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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