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纯夺路而逃,只余李星仪一人在望楼吹风。
人说近朱者赤,这话一点儿不假。幼时再顽皮,可后来遭了难,李星仪好不容易在别苑里头磨出来的沉稳性子,自打遇上许松意、冯翊他们便开始兜不住。
如今结识了裴澄练,什么丢人的事儿都干了,丢人的话也说了,自觉挣不到李玉镜那样的贤名——不过话又说来,又不去做王子妃,要什么贤名呢?她巴不得膈应死冯公主呢。
想虽是这样想,可一阵带着雪味儿的冷风袭来,还是端端正正地拢了手站好。话不规矩,人规矩嘛…
哪知一抬眼便见了一人,高大威猛,剑眉星目,满脸戾气,正是自家兄长无疑。
李星仪吓了一跳,望望左右,见西堂的禁卫注意力全在殿前,似乎没有人看这边。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若是让人瞧见了怎么办?”说罢扶着栏杆一蹲,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慕容枭抱刀往廊柱上一倚,冷着一张脸俯首看她。
“我是禁中副统领,陛下设宴,我难道不该在此处巡防?”他面冷声冷,本就不和善的脸更加让人瞧着害怕。
可李星仪不怕他,长得丑俊的都是哥哥,世上就剩下这么个亲人,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你冷吗?”她望着他衣下摆上未消的密密麻麻的雪消后的水渍问。
慕容枭顶着张臭脸摇头,却是来问罪来了:“我怎么听说,你前
两日同裴澄练打了一架?”
李星仪抱了抱胳膊,决心不能将看到燕王夫妇这事儿说出去,含糊道:“早便不对付,就打了一回。”
慕容枭盯了她一会儿后,才说:“她不懂事,被家中人惯坏了,你若同她一般见识才会气着自己。”
李星仪听了鼻子发酸。
裴澄练不懂事,接触之后也发现她的确是个笨的。可笨人不会自己琢磨别人,话都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那么到底有多少人辱过他,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背后又兜载着怎样的不堪?
入京两件事,头等要事是找杀父凶手,第二件事儿便是找他。从流民到宫婢,总以为自己吃的苦够多了,可找到他之后才发现,他是最不容易的那个。
李星仪蹲在地上,低着头说:“你也说,为爹翻案是不可能了。那日后总得为自己打算…”
慕容枭极为不屑地冷笑道:“你倒是会打算,何至于将自己折给冯翊?”
李星仪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冯翊的心意她知道,她不愿辜负了他——什么折不折的,听起来像她是一朵花,冯翊是那什么似的…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说:“差羽同澄练一样,自小被家人宠着,这才被惯出一身臭毛病,可他本性不坏。我也并非因他母亲是冯公主之故同他相好,我是真真正正地觉得他日后会对我好,才愿意相信他。你不要说那些什么‘折给了他’之
类的话,我不是轻易将就之人。你若真想着为我好,也该理解我对他的心意才是。”
慕容枭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印象中只知道追在自己身后哭的妹妹似乎是长大了——甚至说,她有时心智比自己还要成熟些,知道如何正视自己的心意。
慕容枭轻叹一声,一手将刀鞘拿着,另一手向她伸出:“外面冷,你还是进去罢。”
李星仪借着他的力站起身。
望楼外漫天雪舞,有几片飘落在她发丝和背上。
慕容枭顺手替她拂了拂,下一刻动作却僵在了半空中。
李星仪觉得有些不妙,下意识地扭过脸——嗬!冯公主在前,燕王妃赵海棠在旁,冯翊与裴家两姐妹在后,带着七八个仆婢已经到了望楼的另一边。
慕容枭收回了手,李星仪也向后退了半步,看到冯翊不敢置信却又铁青着的一张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话,可整个身子都渐渐凉了。
冯公主翘起一边嘴角,不带脏字儿地阴阳道:“我早说长那样一张脸的无一不是祸水,偏人人都不信,只当我在诓他们。昨日是我儿,方才是阿纯,下一刻又同副统领拉拉扯扯,合着是个男子便不肯放过了!”
裴横波一张脸煞白,有些摇摇欲坠地道:“今日雪下得紧,不过是帮忙清理一下罢了,公主何必说得这样难听。”
冯公主听后笑得更冷:“照你这个意思,我猜过几时暴
雪一来,这天底下但凡见着她的男子便都要来怜惜她一个了!”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冯翊偏过头,道:“母亲不喜欢星仪不看便是,何必当众羞辱她?您这样说,岂不是也打儿子的脸?”
冯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怒道:“我只是让你瞧瞧这女子的嘴脸,她哪里就是你说的那般冰清玉洁?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自己看不到,别人却是不瞎!这路货也值得你当个宝贝?眼下自己亲眼见着了却还是不信,她是喂了你什么迷魂汤药不成?睁开你的眼仔细瞧,慕容枭那手都探她颈里了,这番香艳待遇你小淮阳君可有?”
李星仪手指间拧得发白,纵然为婢时也不曾这么被人说得这样难听过。
她有委屈,然而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却是打死也不能说自己同慕容枭是同父兄妹的,不然冯公主知道了还不亲手将他二人送上绝路?
“殿下说得过分了。”慕容枭坦然,咬着牙道,“臣在宫中行走,与二小姐有过数面之缘。今日又见她独在望楼,外间雪大,正要劝其回殿,只是诸位来得太巧。臣与二小姐之间清清白白,天地神鬼可鉴。”
说归说,可到底那手伸出来时被他们瞧见,这说法到底苍白了些。合理,但不合情。
冯翊的脸黑成了锅底,沉默了一下之后又面色不善地对旁人道:“看什么?难不成还真要当个事儿?”
裴横波
瞧着腿都有些站不起来,伸出手让婢女扶着便离开,一次头都不曾回过了。
裴澄练看了看姐姐,又看看李星仪,朝着她挤眉弄眼的同时又跺了跺脚,似乎在怨怪她。
李星仪有苦难言。
赵海棠好不容易甩开那粘人精似的裴澄练,细细一想觉得这俩丫头做事有些猫腻,赶紧出来却便寻燕王不见。如今偶然见了这二人在望楼,这便引着人过来看戏来了。
她眯了眯眼——戏是好戏,可惜离得却有些远,没听到人说些什么。那慕容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同前妻纠缠不清不说,还瞧着别的年轻貌美的。可见世间男子皆淫|浪,个个都是下|贱的货,都死了才干净呢!
她正欲咬牙切齿再嘲讽一番时,又听身后有人道:“宴上女眷们多有贪杯,雪天路滑,孤私下命慕容副统领使人多看顾些…嗯?望楼怎这样热闹?”
——
作话:最近周边好多人都Y了,但是阿長一点事都没有,健康好运带给我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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