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先也不敢相信。”李星仪继续道,“离鸾担心你知道这些年她的经历后会看轻了她,每次寄送信件都会去城外驿馆。她也不识字,但她帕子上绣的的确是你的名字。十二识的字不多,不识得你名字中的‘迟’字,离鸾又羞于告知其他人,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并不知道她那位夫婿的名字。”
素来温和稳重的何雁迟,此时像是脱了力一样,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后一跌,坐到了内院的草坪上。
李星仪见状,叹气道:“你今日考得应当不错,成为医丞为陛下娘娘看诊指日可待。你说你要将未婚妻娶回家,可许医丞不会答应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将你看顾至今,待你的好比松意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是许医丞,你能容忍得了周围人对你指指点点么?”
何雁迟愣愣地看着她,双目已然放空,一看便知受到了巨大打击。
“你们的事,我本不应管。”李星仪继续道,“可若你今后自己发现离鸾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子,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她设下的局,为的就是在你成为医丞后好能抱紧你大腿?毕竟若是你知道了她就是那位袁姑娘,一定不会放弃她。而彼时你已考入太医署,是诸人尊敬的何医丞。那日你会比现在更难受,因为你觉得离鸾从开始就在骗你。”
何雁迟眸光一闪。
只见他略有些迟钝地站起身,清理了身上的草
屑后抬头望向李星仪。
俩人就这样静默地对视着。
李星仪不曾有过一丝懊悔。如果说离鸾是那种爱随意倾吐经历的姑娘,那么她不会得到自己看重。可离鸾现在怕是已然离京,去哪里也并未告知任何人,包括她和十二。这个姑娘鼓起勇气让自己将帕子带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失去他的打算——或许离鸾已经攒够了日后足以维持生活的盘缠,可她终究还是一个人,家里回不得,又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下一处无论去哪儿,她都算不上不好过。
良久后,何雁迟才朝她长揖到底。再抬头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两条站得麻木的腿也渐渐有了知觉。
“怪不得我每次去信说,我想去看她,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敷衍我,原来如此。”何雁迟开口时语气中带了酸涩与无奈,“我知道了…谢谢二小姐。”
说罢,他抬脚准备回前院。
李星仪未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终于忍不住。
“她已经走了。”她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何雁迟没有回头,却回道:“我自有自己的打算。”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李星仪并没有追上去质问他,相反,她十分能理解何雁迟此时的心情——谁不想往上爬?纵然是她自己也还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活着,又有何资格去苛责别人?
只是,她心中实在为离鸾可惜。从头至尾都在为一个人着
想,到头来还是落得孑然一身的境地。
李星仪怀着满腹遗憾离开了太医署。
-
三日后。
自李星仪同何雁迟将话挑明后,她便再也不曾去过太医署。
今日虽晴,可外间早已吹了一夜的秋风。百姓常说京中只有夏冬,并无春秋,意思便是这样凉爽的天气十分难得,大约只有短短不过一月。
李星仪起了个早,她伏在窗台边看宫人将秋冬的帷幔挂满西阁,一句话也未说。
初盈等人看了有些不是滋味,自打二小姐三日前出去一趟后,回来便是这副模样。
她们正在犹豫是否要上前劝说,眼前却闪过一抹更快的身影。
伴随着一阵香气,诸人这才看清站在窗边的人——正是小魔头冯翊。
冯翊的出现吓了李星仪一跳,她正要驱赶,然而冯翊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盆花来。
“嘘…”他将原本就在窗台上的那盆花推到一边,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这盆摆上去,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好东西。”
“不就是盆山茶。”李星仪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茶花有什么稀罕的?宫里多的是。
冯翊将花放好,又对她道:“你且仔细看看,我带来的茶花是什么颜色?”
李星仪仔细一瞧,见那盆山茶近看竟是淡淡粉金色。
“这是金山茶。”冯翊看着她道,“近两年干旱,金山茶开得不好。幸而前些日子多雨,于是便开了一株好的。我给你送些东西忒难,慕容枭那厮不
知怎的回回都要扣下查验,东西经了别人的手再递给你的话我心里膈应。”
李星仪难得正眼看他:“谢谢。可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冯翊早就料到她不会接受,捱近了李星仪,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金山茶是我爹养的,你是见过他的。原本他不让我碰,我说要拿来送你,他便亲手挑了这株。”
李星仪想起冯驸马温和的面容,原本向外推的双手也停在半空,最后索性将金山茶抱到自己跟前,又转头对冯翊说:“替我谢过驸马大人。”
冯翊:……
“你这丫头好没意思。”冯翊道,“我爹挑的你就收,我挑就不值一文?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李星仪背过身去不理他。
晨间的光打在她发丝上,乍看之下像白了头,细看之下却是极细软有光泽,看得他心神微荡,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你薅我头发干嘛?”李星仪捂着头皮怒问。
冯翊道:“谁薅了?我送你盆花,摸一下你头发还不行?”说归说,可他手心背去了身后,悄悄地将那两根头发捻成一小股藏了起来。
李星仪不欲与他多纠缠,直接吩咐远处站着看热闹的初盈等人:“送客!”
冯翊眼看着自己要被侍女们扫地出门,忙高声问:“之前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直接扔了便是,作甚要劳烦燕王殿下帮忙退回?”
“你非要送,我爱找谁帮忙找谁帮忙。”李星仪咬牙切齿
道,“你快走!”
冯翊被哄出了西阁,眼看就要离李星仪越来越远,突然灵机一动,又问:“星仪,你不是同太医署那小医丞认识?”
闻言,窗台上又露出了个脑袋,正是李星仪的。
“你问这做什么?”她问。
“今日是考核放榜的日子。”冯翊答道,“可我来时路过太医署,听说有位考了医丞的学生已经失踪了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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