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仪从显阳殿出来时还有些云里雾里。
单看皇后的态度,她对太子妃是十分上心的。只是经过昨夜之后李星仪便知晓当初救了太子的并非是李玉镜,应是另有其人——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文姝才是。
文姝临时被吕奚官从进宫人选中薅下来换上了青瓷,恰好自己当日外出,如此文姝便使人劫掠谋害她,这样一来再同吕奚官求个恩典好进宫。
怪道人常说不可貌相,文姝看上去眉目淡淡,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然而却为了进宫不择手段,也真是歹毒。
如今的文姝却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着,李星仪边走边想,是否应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太子妃?
虽然太子妃约摸并不会相信她,毕竟昨日在式乾殿闹了那样一出,今日肯不肯见她都不好说。
李星仪叹了口气。
北方干冷,即便是昨夜里下过雨,今日地上也是干的。
李星仪想起自己借来的那把伞,想着这两日时不时下雨,而那青年却只有这一把,也不知这些日子如何不方便呢。
刚刚她出来时皇后刚好睡下,李星仪决定今日一定要将伞还了。
她回了西阁将伞带出来,偷偷摸摸地遛了出去。
她刚到了太医署,大全便摇着尾巴迎上来。
李星仪摸了摸大全狗头,抬头见太医署内众人正忙碌着,心想正好不用去同许医丞等人打招呼,便直接转身进了左侧院门。
若外
间是秋,这间小院子便是夏。一道院门将太医署的喧闹隔开来,只有松竹林沙沙的风声。
李星仪沿着长满杂草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便见那两座小木屋伫立在松竹林深处。
世间也喧闹,可总有一处让人觉得安逸。
说不清是这座院子还是这条满是杂草的路,又或者说是松竹林、简陋的小木屋,甚至可能是住在其中的那位青年和他那双隐在棱格后窥探却清澈的双眼——这里的一切都让李星仪觉得安逸。
宫中竟有这样的洞天福地,竟有这样的翩翩青年。
想到这里,李星仪惊了一瞬,握着纸伞的指尖被捏得发白。
她暗暗下定决心,待还完伞后便不再来这座木屋,也不再来太医署,老老实实地做她的李二小姐。
她走到门前,听着小厨房的方向又传来掌勺的声音。
李星仪嗅了嗅——依然是清炒牛蒡。
难不成他是连着吃了好几日?
无论是什么菜,一天三顿地吃都会腻的。
她走到门前,将鞋子脱下摆好,这才敲了敲门。
小厨房的方向打开了窗户,青年探了个头出来。两侧略有些汗湿的碎发贴在额头,能看得出他忙碌了相当之久。
“你又来了…”青年已经习惯她的造访,笑说道,“请稍待。”
之前来见他时,李星仪总感觉他疏离得很。自打做了一顿饭之后,他再看自己便没有那样疏离了。
真是有奶就是娘
,她心道。
青年端了三盘菜上来,又盛了两碗面,在他们一人跟前摆了一碗。
“请尝尝在下的手艺。”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然而神情像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羞赧。
待李星仪看清这三盘菜时,才知道他羞赧的原因——清炒牛蒡、韭黄炒蛋和…牛蒡炒蛋。
李星仪的耳朵嗡嗡地响。
“先前同星仪姑娘学的,也不知自己做得如何。”青年又道,“最后一道是自己想的…毕竟无其它食材可用,星仪姑娘不要笑话。”
李星仪这才想起他本就清贫,食材都是就地而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她。
头回同外男在一张桌子上用饭,李星仪有些不习惯,青年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异色。
“你不必忧心。”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青年又道,“这里除了你我并无第三人,而在下对你并无恶意。”
说罢他再次请李星仪尝自己做的菜。
李星仪这才执起筷子,她夹了牛蒡丝入口,却有些意外——好吃!
青年光看她做一遍便能青出于蓝,可见天赋过人。
便是不讲话,单看李星仪的表情也能知道自己成功了。
“星仪姑娘虽非好为人师之人,在下是却好为人徒。”青年又笑,“既然觉得尚能入口,不妨留下来用膳。”
李星仪心中却一直牵挂着太子妃——若始作俑者是文姝,而她的目的是为了重新接近太子,那么太子
妃势必会挡了她的路。
李星仪认为,不论那位真正的李二小姐同太子妃之间发生了什么,太子妃腹中孩子是无辜的。文姝既然能为了进宫谋害自己,恐怕太子妃也早晚会遭她毒手。
于是李星仪摇头,指向门边立着的伞,表示自己是来还伞的。
如今伞还了,也该走了。
“这把伞是这座木屋之前的主人留下来的…”青年看着自己那把伞,若有所思地道,“近来多雨,我却极少出门。这伞许久未有人用过,能为姑娘遮风挡雨,也算是物尽其用。”
李星仪静静地听他讲完,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多谢你。”
“你太客气。算来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虽是睚眦必报之人,多次承你的情却只有这把伞做回报。”青年放下筷子,郑重且谨慎地道,“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开口,在下若能使上力,必然肝脑涂地。”
李星仪也笑了——不过是做了顿饭,他竟看得这样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之前要饿死了。
“一人行事不畏万难。”李星仪用茶水又写了句,“你既知道我的名字,自己也该坦诚才是。”
青年默了一瞬,离开座位去了书桌旁。待回来时见李星仪已经擦干净了桌子。
青年展开纸张,上面摊着两个大字——
“灵鉴”。
李星仪接过纸张。
英英文若,灵鉴洞照,应变知微,探赜赏要。
灵鉴
,灵鉴,可真是个好名字。
“在下单名‘真’,因仰慕荀令君,故取小字‘灵鉴’。”他有些惭愧地道,“只是…我做了难以被原谅之事,若说出姓氏恐为家族蒙羞,还请你谅解。”
若不是心中还惦记着太子妃,李星仪倒真想问问灵鉴——他淡定温和、谨慎守礼,论风度谈吐倒像是高门子弟,可这样霁月清风之人究竟会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而他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以致于他蜗居在太医署无人问津的院落中连温饱几乎难以维持?
——
作话:萧瑧(音zhen),所以“真”并非是误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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