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蒋常乐会多想，往常他们俩打电话，她上来也会叫一声“蒋哥”，但后面跟着的，是“你在干什么”、“你累了么”、“吃饭了么”、“还在忙么”
从来不会是一句生硬的“有事吗？”
像在敷衍、不耐烦。
他很难控制住不去想，她急着干什么去？急着回去给姓宋的敷脸？
他突然语气一沉，“我说没事，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电话挂了？”
林圆圆原本就强撑着提着一口气，被蒋常乐这么一质问，呼吸都错乱了，她慌里慌张地解释道：“不是，蒋哥，我以为你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
她解释了又好像还不如不解释。
这一刻，她也想到了以前两个人远隔重洋煲电话粥的时候，她恨不能把自己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跟他分享，她当天在医院接待了什么样的产妇，她参与了一台难度多高的手术，连晚饭自己做了什么菜都要跟他兴致勃勃地说上半天。
这些天来，她一个人在医院经历了许多，体会到了许多莫可名状的感受，可现在，她已经跟他提了分手了，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了。
短暂的沉默，连吸进去的空气好像都是苦的。
不知过了多久，蒋常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俩已经到了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的地步了吗？”
哪怕隔着电话，林圆圆都感受得到他气压很强，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差。
林圆圆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哪
怕身子倚靠着墙壁，仍然慌得手足无措，一只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胳膊肘。
她没出声，蒋常乐的语气越来越焦躁，“你父亲得的是肾病，为什么骗我？你跟杨桃说实话，跟我不说实话，拿我当男朋友了么？还是你早就想好了要分手，我连句实话都不配听？”
蒋常乐生气，抑制不住地生气。
从小培养起来的教养让他平时对着手下人都很少发火，更何况是对着林圆圆，他对她一向温柔，从来都不忍心把话说重。
可今天，他们隔了那么多天没任何联系，电话一通，她就急着挂，连句废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一想到她是急着去跟别的男人，同处一室，他没法再维持淡定。
去他妈的理智。
林圆圆毕竟是头一次听到蒋常乐冲她发火，脑海里已经在尽力去想象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害怕的同时，更多的是内疚，还有隐隐的委屈，各种情绪混在一起，一瞬竟让她喉咙哽咽。
蒋常乐听到电话里，隐隐传来的抽咽声，虽然被拼力压制了，但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心，一瞬间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布给紧紧捆住了，强烈的闷疼感让他整个人僵住。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连呼吸都要额外用力。
强迫自己冷静了许久，蒋常乐忍着不适，缓慢出声，语气又低又轻。
“你说你感觉累了，我能理解，现在项目结束了，我马上可以回国，我们随时可以
见面，甚至你搬过来，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你说你容易患得患失，我可以尽量不出去，就算出去我也带着你一起，你那么优秀，进国外的任何医院都不难。这两个分手的理由现在都不成立。你说你想过安稳的日子，是你现在想结婚？还是你家里现在逼你在你们那结婚？”
林圆圆牙齿咬到牙关打颤，不让自己哭出声，喉咙堵得发不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勉强发出两个字：“没有”。
蒋常乐不作声，等着她平复下来继续说下去。
林圆圆已经不顾声音哽咽，直言：“蒋哥，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到一起。这辈子能跟你谈过恋爱，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分手，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感恩。”
她在心里补充，是他让她体会到被自己爱的人照顾着、喜欢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这种幸福的滋味，一辈子体验过就够了，她从来没奢求过天长地久地拥有。
蒋常乐一字一句地把话听进耳朵里，她说“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到一起”，她说“分手，她一点都不难过”，什么叫杀人于无形啊，她简直是灵魂杀手。
她是不是觉得他的心不是肉做的？她不会难过，可他快疼死了，气死了。
疼到麻木，他的声音轻淡得跟白水一样，“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林圆圆一瞬沉默，她想到过往无数美好得几乎不真实的记忆，当然也想到了
聚会上被张百川女朋友甩出新闻当众将她军的一幕，也想到了那个夜晚的电话，电话里那个女人淡定从容的声音。
“他已经睡了”
“等他睡醒打给你”
“在我房间，你需要我现在叫醒他吗？”
一直憋闷在心底的酸疼，像是猛然戳破了个洞，翻江倒海般袭来，盖过了所有。
蒋常乐怎么都没想到她回应他的竟然是长久的沉默。
他哑声道：“看来不是累了，你喜欢上别人了? ”
他想到她和宋洋不止一次站在一起的那个画面，想到宋洋受伤，她义无反顾地离开杨桃跟他一起走。
他原本还不信，原来是他自信惯了。
他强忍着巨大的酸涩，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你是我女朋友，谈恋爱的准则第一条就是一心一意，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肯定会提前告诉你，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你，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没必要怕伤害我藏着掖着，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林圆圆急得脱口而出，“没有，蒋哥，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那是不喜欢我了。”
他语气仍是淡淡的。
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林圆圆一只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来，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喜欢他这件事，也许这辈子，她都戒不了了。
他在一步步逼问她分手的原因，林圆圆发现，她始终没办法开口提及那
晚的事，她不忍听他解释，不忍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说，她会给他留出足够的体面。
她试着想过把那件事忘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做不到，她没有想到，她那么爱他，竟然还是眼里容不进沙子，对她来说那不是沙子，是锋利的石块，一想起来，就咯得五脏六腑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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