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伸手扶住舱门，心脏开始剧烈抽搐。
许久，她的视线落到三个担架中间的那抹唯一的绿色身影，没错，是绿色的，衣衫完好，跟旁边担架上的鲜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他们都像是被无声无息地固定到了担架上，纹丝不动。
舱门后面不断走出乔司年、耿悦还有项氏的人。
杨桃看到乔司年以极其快的速度冲下舱门外的台阶，往直升机的方向跑。
她的意识仿佛已经跟着乔司年的背影一起在跑，然而腿却死死地僵在原地，身体和大脑完全地抽离。
她看着乔司年朝第一架担架奔了过去，她看见乔司年的嘴不停地开合，引擎声音太大，但是她清楚地认出那个口型。
他在叫他的名字，黎辰，黎辰......
他趴到他的头上，连叫了八遍，然而担架上的人一遍都没有听见。
旁边的保镖开口对着乔司年说了什么，紧接着乔司年把头扭向医护人员，她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乔司年，努力地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离得太远，她什么都没看到，担架已经被抬上了直升飞机。
“我扶你过去。”
耿悦拽了拽杨桃的胳膊，小心地出声。
她感觉到杨桃的胳膊在抖，身体也在抖，迈出去的腿在落地的瞬间一软，身体失去重心，被耿悦一把撑住。
手机铃声响起，是耿悦的，她拿起来看了眼屏幕，按了接听。
乔司年的声音立马传
进来：“长时间高原反应导致的昏迷，现在马上去医院，你们过来。”
他的语气跟平时一样冷静，听不出任何异常。
就像是从耳朵打进来的一剂镇定剂。
杨桃眼睫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动了动，全身的血液像是在一瞬间重新流动起来。
紧接着，她扶着扶手猛地冲下台阶，膝盖直接跪到地上，她快速地爬起来，往直升机那里跑去。
三架担架已经分别被抬上了两架救援飞机，杨桃跑到飞机下面，被乔司年一把拉上去。
杨桃一进飞机，视线在落到担架上的一瞬，再次僵直，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她站在担架的一头，入目处，项黎辰全身上下数不清多少处血口，皮衣、裤子全被扯烂，血混着肉搅在一起，裸露在外。
杨桃紧紧闭上眼，牙齿打颤，心，疼到窒息。
“他们找到杨乐以后遇上了狼群。”
乔司年眼睛盯着项黎辰，声音微颤。
杨桃眼睛倏得放大，心，像是被猛地砸了一拳，五脏六腑，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都在震荡。
狼群，她查到的资料里提到了，无人区的狼群能把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一旁有医护人员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狼口里逃出来的，几乎无法想象。”
他们在紧锣密鼓地处理他身上那大大小小几十处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躺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任凭别人处置，脸上除了被抓出血丝的侧脸
外，其余尽是惨白，像是已经被抽干了所有。
另一位护士道：“是啊，一下子碰上二十多匹狼，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更难想象的是，那一位身上竟然一点咬伤都没有，被保护得太好了吧。”
此刻躺在另一架担架上同样陷入昏迷的杨乐，已经被医生安排了输液和吸氧，他面色安稳地躺着，衣衫整齐。
杨桃再也绷不住，眼泪像是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
某一刻，她朝他走过去，膝盖跪下，伏在担架边上，伸手去摸他的脸。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哽咽着叫他，“项黎辰，项黎辰，......”
不知道她跪了多久，喊了多久，有护士突然惊讶出声：“动了，他手指动了一下，你再叫叫他。”
杨桃趴在他耳边重新张口，声音却干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然而他却听见了。
他的嘴角先动了动，随后，眼皮一点一点地抬起来，通红的眼球缓缓地朝杨桃的方向转了一下，看到了她。
他嘴角动地幅度又大了一点，紧接着，有微弱的声音发出，他只说了两个字，第一遍含混不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第二遍的时候，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足以让整个直升机里的人都听到。
他说的是：“结婚”。
原本安静的机舱里，像是一遍一遍回荡着这两个字，所有人屏气凝神。
杨桃感觉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拦腰截住，紧接着，排山倒海的酸涩径直冲破喉咙
，眼泪“哗”地滚落。
项黎辰努力撑着眼皮，看向她。
像是在等着她的回应。
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他又动了动嘴，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结婚”。
杨桃闭上眼，流着泪点了点头。
他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嘴角缓缓地勾了勾，一侧脸的酒窝慢慢地浮现出来。
一旁年轻的医护人员均被眼前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
乔司年替项黎辰长长地舒了口气，九死一生，换来一次求婚成功。
医护人员提醒杨桃：“你多给他说点话，好不容易醒了，别让他再昏过去。”
杨桃怎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她喉咙像是被死死地堵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她两只手分别摩挲着他的手，趴在他耳边，哑声对着他说话。
“醒醒，项黎辰，别睡，我答应跟你结婚，你把眼睁开，看着我.....”
然而，不管她再说什么，不管她如何抚摸他，他的眼始终都没再睁开。
他像是再也没了任何力气，那句求婚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
有医生说：“他长时间的高反可能出现肺水肿和脑水肿，再加上体力消耗，失血严重，肯定会昏迷一段时间，如果能在一两天内醒来问题不大，但是如果是重度脑水肿，脑组织会受到严重损伤，可能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甚至长时间变成植物人。你做好一定的思想准备。”
杨桃是医生，她怎么会不懂，只是这些话从别人的嘴
里说出来，就像把刀子从肉里拔出来，再经别人的手捅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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