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的语气并不尖锐，但却句句剜心。
杨桃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是来道歉的，也没有想用一句‘对不起’来偿还欠下的良心债，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林家人心里能稍微好受那么一点。
杨桃哑声道：“只要她能醒过来，欠她的，我这辈子会尽最大努力去还。”
林母像是早就在等这句话，马上开口：“还，你拿什么还？”脸色一顿，她接着道：“可以，你不是要还吗，把黎辰还给我女儿，你能做到吗？”
身后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项家保镖清清楚楚地听到杨桃脸色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东子似是看不下去自己家嫂子被外人这么欺负，忍不住上前两步，插嘴道：“嫂子，要不我让哥出来？这事不能这么一口答应了。”
杨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后别这么叫了。”
东子原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扭头进了病房。
林母马上对杨桃斥道：“还不赶紧滚，你要在我女儿病床前跟他卿卿我我？”
杨桃没有出声，转身就拉开了一旁安全通道的门，身影随之消失。
几秒钟后，项黎辰脚步匆忙地从病房里出来，眼神朝着长长的走廊盯了许久，扭身朝着身边的保镖厉声质问：“杨桃呢？”
项家保镖亲眼目睹了刚刚杨桃与林家父母谈判的经过，脸色皆是六神无主，只下意识地示意项黎辰安全门的方向。
不等项黎辰迈步去追，林
父扬声喝道：“项黎辰，你给我站住！不许离开这!”
林母一把拉住项黎辰的袖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宛怡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卜，你是她睁开眼的唯一动力，你在她身边坐着，她就能感应到你，你走了，她就连一点醒来的希望都没了，算我们求你，别离开她的病床。你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你还打算对她弃之不顾吗？”
项黎辰眼睛直直地盯着安全门，伸手将林母的手从身上拂了去，大步迈开，冲进安全门。
杨桃听到身后楼梯上传来急促又沉重的步子，她加快脚步，往楼梯上面走，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身后的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过几秒钟，项黎辰已经追了上来。
他长腿一迈跨了两个台阶，直接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杨桃立在原地，没有抬头看他，项黎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他身上仍是那身带血的衣服，脸上尽是通宵熬夜后的疲惫，眼圈都是红的，两只眼睛里的红血丝几乎覆盖了眼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杨桃却分明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渴望、乞求。
开口，他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接电话？”
杨桃定定地看着项黎辰这张脸，心好疼好疼啊，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攥起，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才止住了拥抱他的冲动。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没时间。”
项黎辰脸色不变，继续追问：“你特地来找我？”
杨桃面不改色地回：“我是来看她。”
项黎辰强忍住脸色不变，一字一字问：“你答应了林家父母什么？”
杨桃垂了下眼，再次抬眼看着项黎辰语气平静道：“不再见你。”
杨桃感到下巴上的那只手，突然用力，肌肉变得酸疼，只是这种疼跟内心裂开的巨大的豁口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项黎辰紧紧地捏着杨桃的下巴，似是不敢相信，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杨桃朝一边甩开头，摆脱了项黎辰的束缚，语气不变道：“以后再也不跟你见面，项黎辰，我们结束了。”
说完，她便掉头避开项黎辰，快速往楼梯下面走。
项黎辰几个大步跨下来，不由分说将她抵在楼梯侧面的墙壁上，力气大地恨不得把她骨头都要压断了。
他嘴里清清楚楚地吼出几个字：“我不允许。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拉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杨桃的双手桎梏住，整个人抵在她的身上，夹带着愤怒、不甘与痛惜的灼热气息，一股脑地倾泻到杨桃的唇上、脸颊、眉梢。
杨桃闭着眼，任项黎辰最后一次在她的脸上肆虐，眼前是两人最近这几个月来项黎辰为她做的点点滴滴。
项黎辰在烧烤店里没脸没臊地大声给她唱歌、他气得在车里骂她乱逞英雄紧接着又把她搂进怀里、他大晚上一个人
躺在他们一起睡过的床上拍月亮、生日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逛街、在她急得束手无策的雨夜，开着车来接他们姐弟俩回家、为她把张扬的头按进火锅里、把褚振东打进ICU，在她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他选择了克制......
杨桃突然觉得眼前的混沌全部拨开，眼角渐渐酸痒，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项黎辰的唇齿感觉到咸涩的那一刻，他猛然松开，眼神里划过猝不及防地慌张，他把头抵在杨桃的额上，低哑的声音近乎乞求道：“别离开我。”
杨桃见过心外科的医生给产妇做心脏手术，第一步便是沿胸骨正中的位置竖着割开。
杨桃此时此刻的状态就像是已经被锯成两半的心脏病人，一半是麻木一半是万蚁钻心地痛。
“放开我，项黎辰。”不知过了多久，杨桃的声音终于从胸腔里出来。
声音并冷到极致的时候不带一丝一毫的起伏，没有丁点情绪，像是从机器里发出的。
一遍，项黎辰没有动，只感到浑身的凉意，两遍，项黎辰还是没有动，他两手死死地扣着她的肩膀。
杨桃说第三遍的时候，他手上的力道变轻了。杨桃在那一刹那，猛地挣脱开，迅速跑上楼梯，安全门“咣”地一声在她身后合上。
杨桃后来几乎每天在科里都能听到关于项黎辰的新闻，在食堂、在夜里值班的空隙、甚至在手术台上，年轻的女医生、护
士们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津津乐道。
最开始，大家会避开杨桃，不在她面前谈论，但慢慢地大家看她即便听见了，也没什么反应，便谈论地越发大胆。
她们说，他守在病床前几乎寸步不离，有人说他的胡子好像好几天都没刮了，但他颓废的样子都那么有味道。
有人说VIP病房的护士早起查房偷拍了一张照片，他趴在他女朋友的床前，好像睡着了，但两人十指还交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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