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呀!”杨彻叹了口气:“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个济源号从七世祖传下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也算有点薄名了,想不到竟然被官府看上了,刚刚我出去便是应付衙门来的人。”
“衙门来的人?难道是官府要霸占你的船厂?”周可成第一个反应就是大明的官员也太会玩了,几百年前就搞国有化了。
“兄弟你说笑了,老爷们一不会造船二不会经营,他们要我的船厂去干嘛?几个江边的破木棚子能换几个钱?”杨彻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官府说要补足海防卫所的战船,让各家船厂建造战船,济源号名声太大,分摊到四条快船,年底前交货!”
“这不是好事吗?”周可成笑道:“杨兄您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连官府都找上门了,若是人手不足,最多多招募些工人,再开几个船台就是了!”
“多招募几个工人?”杨彻瞪大了眼睛:“周兄弟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官府造船可是不给钱的,这四条快船做下来我连本钱都要赔个底掉,哪里有钱来多招工人?”
“啊?不给钱?那岂不是让你白干活?”
“可不是吗?”杨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一文不给,早些年给的是官钞,就是一叠废纸,这些年倒是给银子铜钱了,可给的还是太少,还不够工料钱,而且就连这点钱都会拖延不发,要想拿到手还得去衙门走门路,拜码头,最后到手的就更少了,所以我才这么心烦!”
看着苦恼万分的杨彻,周可成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同情来,不管对方的动机如何,自己这条船若是没有他是肯定造不出来的,而且还不要钱,替自己至少省下了好几百两银子,这就是个很大的人情了。他拍了拍杨彻的肩膀,低声道:“熬过这一次就好了,毕竟官府也不是天天都要你们干活的。”
“周兄你是有所不知呀!”杨彻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没有官府这茬事,我这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木材的价格越来越贵,造船用的大木都要从福建那边运来,豆腐都做出了肉价来,这买卖如何做的下去?要不是我这是七代的祖业,我都想干脆把这厂搬到福建去了。”
周可成听了细问下去才知道自从唐代开始,宁波(当时叫明州)便是著名的海贸港口,造船业十分发达,结果就是到了宋代周围山上的大树都被砍的一干二净,所需木材不得不从内陆砍伐然后沿着河流放排下来。但到了明代,就连位于内陆河流两岸山中的大树也被砍的差不多了,像龙骨、桅杆这些要求比较高部分的船材必须从邻近的福建省走海路运来,比如周可成这条船上的龙骨和桅杆就是用的福建木材。这么远的路程运费、木材商的利润一加起来,价格自然就十分感人。以杨彻为代表的浙江造船商和更靠近木材产地的福建同行比起来,自然就要吃不少亏了。
周可成听了杨彻这番抱怨,心中突然一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安慰了杨彻几句,让他将心中的怨气发泄了大半。杨彻得了官府的差使,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便先走了。周可成看天色不早了,收拾了一会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刚刚出了船厂的门,就看到小七神情惊惶的跑过来,远远地看到周可成便连声喊道:“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我们到边上说!”周可成将小七拉倒路边,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师傅,您记得那个谢三的事情吗?”小七低声道:“我四五叔昨天去村子里收丝,听说有人正在打听收丝人的底细,很可能是官府的人。”
“嗯!你叔没事吧?”
“没事,俺叔听到这个消息就把那个村子的生丝收完,然后就回来了。”
周可成点了点头,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像生丝收购这么高利润的行业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原先谢三也是依仗攀了余姚谢家的关系,才能咬到这块肥肉。自己杀了谢三,夺了丝票,也只能乘着这些在四周觊觎的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咬上一口就跑。他默算了一下,手头的丝票已经换回来七八成了,剩下的也不过两三成,丝季也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新丝还等等到明年四五月,没有必要再去冒这个风险。
“你阿叔做的不错!”周可成低声道:“回去告诉你阿叔一声,剩下的丝票就不要管了,船已经快要下水了,招人的事情要抓紧,乘着那个米兰达还没有回去,我们把他手上那些火器买些来,接下来用得上!”
“嗯!”
双屿岛,葡萄牙商馆。
对于米兰达来说,八月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收获的季节。经过长时间的痛苦、失望之后,幸运的小天使终于落到了他的头上。虽然他手上的那些商品依旧没有卖出去,但在生丝上却走了运,最近两个月每隔十来天,那个会说葡萄牙语的明国商人就会让手下运来几担生丝,而且价钱比岛上的价格还要低百分之十,看着库房里越来越多的生丝,米兰达仿佛感觉到前途正在向自己微笑。
“教士们说的没错,金币落地的声音能让人的灵魂升上天堂,不,金币能让我现在就活在天堂里!”米兰达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美妙的心情让有些发酸的酒都显得无比美味:“可惜那些火绳枪和印度棉布没有卖掉,不然就可以有钱多买一些生丝和瓷器回果阿了,不过路上也没必要在其他地方耽搁了,这么多宝贵的生丝如果途中出了什么纰漏就划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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