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自醒来之后就一直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看,可看了几个时辰,从天蒙蒙亮一直看到夕阳西沉,也没看见他想见的那个人,甚至没等来她的一句问候。
萧烈微微捏紧手指,漆黑的眸底是掩不住的黯然。
悲痛中的日子分外难捱,可光阴还是一寸寸的流逝。
几个日夜缓缓滑过,顾绾心中的悲痛像是少了些,起码守在她跟前伺候的几个侍女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娘娘这几的眼泪明显少了许多,而且也在努力的逼自已吃东西。
众人暗地里都松了口气,这说明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走,照这样下去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能保住。可美中不足的是娘娘这些日子,从来没问过圣上的伤势,也没打发人代为探望,好像漠不关心似的。
而圣上那边自从知道娘娘醒过来之后,也再没人来问过娘娘的消息。
原来生死相许、恨不得把命换给对方的俩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各自将对方隔绝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娘娘!这几天外头天气不错,园子里的花儿也都开了,不如让人抬着您去园子里逛逛吧,也换换心情。”韦郎中诊完每天例行的平安脉,觑着顾绾的脸色道:“或者……去圣上那儿转转?”
顾绾整理袖子的手指一紧,然后垂下眸子只当做没听见。
哎!
您这到底是要闹样儿哟!
若她和萧烈只是一普通的市井夫妻闹闹别扭无伤大雅,即便是夫妻感情不和也能将就着过日子。可她们不是,从今往后,萧烈将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对后宫嫔妃的感情,不仅仅是男女之爱,还有权衡与利益。
而后宫嫔妃们要做的也绝不能感情用事,她们要做提争宠、固宠!
只有皇帝的荣宠才能给她们带来地位、带来尊严,为她们身后的家族带来利益。哪怕顾绾将来贵为皇后,也是一样的,如果失去萧烈的疼爱,一切都是空谈!皇后的名号也不过是个笑话!
仗着自已与皇帝的感情耍小性子,最终吃大亏的女人还少吗?
这种例子韦郎中看的太多了,他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这种悲剧发生在顾绾身上,情急之下他脱口道:“您就是不为自已想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不是?”
顾绾手一颤,心也跟着颤了。
她明白韦郎中这话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才越发觉得痛苦。
如果一段感情最终要靠心计和手段维系,那这段感情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肯讨好肯低头,又如何?
萧烈会接受吗?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除了利用还有谎言、还有国恨家仇……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萧烈,想必萧烈也不知要怎么面对她吧!
顾绾眼圈发红,她飞快的垂眸掩住眸底的泪意,一声不吭。
哎!
这个认死理儿的倔丫头啊!
韦郎中无可奈何,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娘娘!西凉太子前来辞行,您见不见?”有侍婢走到床前,低声禀报道。
顾绾咬了咬嘴唇,这也是她无法面对、不知怎么而对的一个人!
她本想说不见,可真若不见,怕是这辈子也再没机会见了!
纠结许久,顾绾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请、请他进来吧!”
侍婢应声而去,片刻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绾的心也越揪越紧!
门帘一挑,俊美如神祇的男子走进来。屋中十几个侍婢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哪怕已经不是头一回瞧见这张神仙般的脸,一个个还是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
顾绾抬眼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该称呼他月照哥哥好,还是称呼他为太子殿下合适。
李西堂望着瘦削憔悴的顾绾,眸中也是复杂无比,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
“你……”
沉默半晌,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截断话头等着对方开口。
四目相对,俩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往事如潮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茫然。
许久还是李西堂先打破了沉默,“对不起,绾儿,我编造那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不是想骗你,我只是……”
“我明白!我被扶摇哥下了镇魂盅忘了过往的一切,而你又要隐瞒身份,不得已才用这种办法与我相认的。”顾绾垂眸,平静的语气下是满嘴的苦涩。
李西堂心里也是又苦又涩,还有绵密不绝令人闷窒的钝痛。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爱,他本来有机会娶她为妻,本来有机会和她一起共度余生过快乐逍遥的神仙日子!
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
被他的懦弱与一时犹豫毁了!
他抬眼看着顾绾瘦得削尖的下颌,然后目光缓缓落在她尚未显形的小腹。李西堂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拿定了主意,“你恨他吗?”
顾绾眸子一颤,李西堂口中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萧烈,那个灭了云境女国、间接逼死她母亲的元凶!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她一直以为自已是从西效别院被蛇咬死时才穿来的,和萧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如今才知道,不是的,她是在原主五岁那年被大祭师掳走时穿来的,她遇到了小叶,俩人一起从大祭师的魔爪中逃了出来。
所以,后面的灭国之痛、丧母之痛,都是一刀一刀刻在她心上的,那样惨痛的经历都萧烈带给她的,能不恨吗?
可是……她低头摸了摸自已的小腹,内心混乱而茫然……
“你想杀了他吗?”
李西堂这话一出,顾绾瞬间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叫了声‘不’!
“因为这个孩子?”李西堂指着指她的肚子,语气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咄咄逼人。
“不、不是……”不全是!
顾绾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除了这个小生命的原因,那个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爱他啊!
她爱那个本该是她仇人的那个混蛋啊!
望着顾绾根本止不住的眼泪,李西堂强忍着心痛放软语气,“爱与恨不能共存,既然你选择了爱他,就把过往那些仇恨都放下吧!否则,就是自已折磨自已!”
顾绾哭着摇头,怎么可能放下?放下,意味就着背叛啊!
李西堂知道她想什么,不赞成的摇头道:“虽然是萧烈覆灭了云境女国,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大祭师和顺平帝。若不是大祭师滥杀宁朝百姓炼制盅人,顺平帝也没借口发兵。萧烈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女帝投降后,他并没按顺平帝的密旨屠城,而是据理力争,保全了云境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从这一点而言,萧烈甚至可以说是云境百姓的恩人!至于你母亲自尽……”
李西堂停了一下,深深的看了顾绾一眼,“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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