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元年对于大汉来说是颇为不平静的一年,在这一年中,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刘彻定二千石不举孝廉罪法;而后是卫夫人生皇子据,被立为皇后;夏初时节,百越动乱;之后,左右大将军秦城卫青领军四万迎击入境匈奴,随即收复了河南地;秋,以新耕战体系为核心的新法开始进入民众视野;十月,李广河西大败;十一月初,震惊天下的左大将军秦城案宣告终结,几乎是同时,丞相薛泽案也昭告天下,震动朝野。
而这还不算完,时年二十九岁的大汉年轻皇帝刘彻,还想在元朔二年到来之前再大展一番拳脚,于是,刘彻先后颁布两道诏令,一者为北军征卒五万,二者便是准新法大行天下。
皇帝动动嘴皮子,臣子便要跑破脚丫子。刘彻的两道诏令颁布之后,以卫青为首的北军将领,和秦城为首的新法领导小组,便开始奔波忙碌。
于秦城而言,推行新耕战体系,是他正式迈入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大臣行列的第一步,而对于刘彻来说,新耕战体系的推行,是保障民不为国战疲的重要举措。除两人之外,窦非则将新法推行,看成是法家治国理念的重大突破。
万事开头难,有了切入点,后续事宜便不难跟进。这是窦非心中的想法。
然而秦城心中的治国方略,却并非如窦非那般简单。生于后世的秦城知晓,以一家思想治国,自然不及集众家之所长治国来的好,而如何融合百家之长,形成一门新的治国理念,还有待时日。
而这,便是秦城现如今最大的追求。
让大汉不必像自己熟悉的那段历史一样,为与匈奴交战而民生凋敝,是最低追求。
从乡野走向庙堂,从沙场走向天下,秦城面前的天地越来越广阔,其所面对的挑战和困难也越来越大。而为大汉,甚至说为往后的华夏找到一种合适的治国理念,让华夏治国文治武功皆能称雄东方,是秦城现如今最大的期望。
为此,秦城甚至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若能以天下为棋盘,以千年历史为画卷,好男儿一腔热血,何惧一死?
“新法在京畿之地试行的时候,排除士族贵族的有意阻扰,其表现出来的效果是不错的,其展现出的趋势更是振奋人心。此番新法推行天下诸郡(王国暂时除外),只要操作得当,必定前途光明。”四人领导小组举行商谈时,情绪最激昂的便属窦非,四人刚一坐下,他便开始慷慨陈词。
有梦想的人无疑是最精彩的,秦城笑着打趣道:“看来窦兄对如何推行新法,心中已然有了丘壑啊!既然如此,你便下达任务,我等只管执行便可!”
“是啊,我看窦兄统领大局便可,我等跑跑腿也就行了!”公孙策也笑道。
“我看可行。”东方朔摸着下巴上寥寥几根胡须附议。
“嘿嘿!”早过了而立之年的窦非当即得意的笑了两声,“你等若是想以此调侃我,怕是要失算了。不瞒你们说,对于如何推行新法,我还真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既然大伙儿今日都这般说了,我便不妨将这方案拿出来,大伙儿也好看看合不合理。”
“正好!”秦城等人俱是点头。
窦非道一声“献丑”,这便拿出大大一卷书简,在众人面前摊开,开始讲解他的新法实施大纲和细则。
不得不说,窦非确实是有大能耐的。天下之大,总有些天才存在,这些人是断然不能用寻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的。当日商君如此,孙子如此,张仪如此,现如今窦非也是如此。即便是没有在官场混过多久,对其中各种关节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窦非将这份实施计划设计的相当完美。
众人细细研究一阵,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好手笔!”
废了好大一番口舌讲解自己的想法,窦非将体力耗去大半,这会儿说完之后,却忽觉有些无力,叹道:“可惜,新法只能在天下郡县推行,不能实施于王国,美中不足!”
“饼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你还想一口吃下一个胖子?”秦城笑道,“天下诸多郡县,已经够我等好生忙碌几年了!”
“也是。”
“那日后新法会不会在王国推行?”公孙策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众人沉默一阵,秦城问东方朔道:“你可是陛下近臣,你给透露点风声!”
“如此绝密重大之事,陛下哪里会让我等看出半点迹象?”东方朔翻着白眼摇头道,“若是陛下流露出了这方面的心思,只怕也离实施不远了。”
“嘿,你就装吧!”秦城撇嘴道,“你东方朔的能耐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了解的很!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我有那么厉害吗?”东方朔指着自己的鼻子环视众人道。
“嗯!”众人齐齐点头。
“好吧!”东方朔一阵无力,沉吟片刻,示意众人围拢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吧,这回刘陵干政,已经让陛下十分不满,且对王国生了更大的警惕之心。陛下有削藩的心思是不容置疑的,关键还是看时机是否成熟。”
“也就是说,陛下尚需要一个对王国动手的借口?”公孙策一语道破天机。
东方朔点点头。
“一旦陛下对王国动手,新法必定是一把利剑哪!”公孙策叹道。
“正是如此!”东方朔点头。
“说到底,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新法顺利施行下去。否则,一切都是幻影。只有新法推行成功了,后面的事才有新法的出头的份!”秦城总结道。
“一语中的!”窦非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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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忙中偷闲寻得半日时间,秦城便策马急急赶到了汲黯大夫府上。
“柳木是汲黯之孙......这和柳木离开军营有什么关系?汲黯不是已经赞同与匈奴交战了吗?”来的路上,秦城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在府门前向门子讲明了身份和来意,门子不敢耽搁,急忙进去通报。
秦城在府门前等候没多久,汲黯便跟着门子出来相迎。
“大将军驾临寒舍,未曾相迎,失礼!”汲黯向秦城拱手,“大将军请!”
“冒昧前来叨扰,大夫莫怪。”秦城拱手还礼,跟着汲黯走进府中。
少顷之后,秦城和汲黯在正厅相对而坐。
“大将军今日前来,其意为何?”寒暄过后,汲黯缓缓问道。
“大夫该是能够料到,晚生为柳木而来。”秦城说道,“前些时日柳木离开军营之后便再没有回去过,晚生深感奇怪,特来询问。不知柳木可是有恙?”
“呵呵!”汲黯抚须而笑,“不曾有恙,木儿好得很!”
“哦?”秦城更觉奇怪,“不知大夫可否叫柳木出来相见?”
......
汲黯府邸不大,且布置简朴,但与之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府中有一小小的花圃。
冬日降临,百花凋谢。此时在花圃中的人,自然不会是看花。不看花,面对一园荒草,便只能怀情。
汲黯府邸中的花圃边有一条人工引造的小渠,小渠中细水潺潺,水边有亭,亭中有人。
那是个女子,素衣挽鬓,背圃面溪,安静恬释。
“大将军,你要找的人便在此处。恕老夫不奉陪,你自己过去吧。”汲黯将秦城引到此处,便不再前行。
“那分明是个女子......”这句话到了秦城嘴边,却怎么都没有说出来。
汲黯自然不会将自己带错路,更不会眼花。秦城是聪明人,他隐隐觉察出了柳木这些时日一切不寻常的根源,甚至是他在军营时一切不正常的根源。
汲黯拱手走了,秦城却久久没有动。
冷风飘飘,草木依稀,院中唯余你我两人......
其实秦城只想说一句:“我-操!”
“将军既然来了,为何站在原地久久不肯挪步?”那人的声音传来,分明是很好听的女人声音,却将秦城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是女人的声音不错,但是和柳木的声音极为相似。但问题是:在秦城的感官中,柳木一直是个男人!
“咳咳!”秦城清了清嗓子,以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正常些,只是没想到话一出口便成了:“夫人,你家相公可在?”
“......”素衣女子闻言一阵沉默。
秦城也大感尴尬,没办法,这种转变实在是太难了——这就好比,有朝一日跟你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婆突然告诉你:其实老娘以前是个男人......
不等秦城胡思乱想,女子变调的声音顿时杀了过来:“秦城,你是不是想死?!”
秦城一阵欲哭无泪,此情此景,秦城真的想回答一句:“我正有此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嘶喊这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转过来,怒目盯着秦城。
虽然......虽然此女容貌清丽,异性特征十分明显,但是骨子里那份气度,却真真切切的告诉秦城:老子就是柳木!
“呵呵......柳将军,好久不见啊!”秦城讪笑,说着抬起头佯装淡定从容道:“今天的太阳好烈啊,不愧是炎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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