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不是在东边跟王庭主力交战么,怎么会突然跑到我们这来?”楼烦王犹自不敢相信,轰然站起的身体差点儿没稳住,硕大的肥肚被震得一抖一抖的。
白羊王大惊之后愣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趁着酒兴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案桌,握起拳头用力锤了一下胸膛,大声道:“来得正好!本王正愁没地儿去找他们呢,他们却来这儿送死来了!左右,召集大军集结,本王要去猎杀汉军!”
楼烦王可不像白羊王那般豪气大胆,此时他的双腿还在忍不住打颤,他一把拉住白羊王,急道:“慢着,白羊王!你可想好了,这几年汉军迎战我们大匈奴的军队可是战无不胜呐!就连军臣单于也败在他们手里!他们这回肯定是有备而来,你千万莫要莽撞,咱们就一万多人的兵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个屁!汉军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还有什么好计议的?单于王庭的兵打不赢那是他们窝囊,河南地多勇卒,本王有何惧?你要是怕死就留在王庭,本王自去便可!待本王收拾了来犯的汉军,定要发兵长安,擒了汉人的小皇帝!”白羊王一把甩开楼烦王,脸上的横肉因为他说话的动作一张一合,显得极为狰狞。
“白羊王,你可不能冲动啊!来人,快,给白羊王醒酒!咱们连汉军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怎么能轻举妄动?”楼烦王被白羊王甩得一个趔趄,不过马上又锲而不舍的拉住他,招呼了左右一声,忙问那军士,“你快说,汉军来了多少人?是何人领兵?”
那军士倒是不假思索便答道:“据前线探报,来的汉军不下四万!领兵将军是大汉的骠骑侯秦城,还有卫青!”
“四......四万人?”楼烦王听了顿时都要哭出来了,“还是秦城和卫青领兵?糟了,这下糟了!听说这个秦城,最擅长千里奔袭、以少胜多,成名之后未尝一败啊!还有那卫青,也是个难得一见狠角色啊!这回他们又带着四万人,我们,我们只有不到两万人,这可如何是好?”
白羊王听到四万人和秦城卫青的名号时,脸色也是一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四万人,秦城、卫青?”白羊王低声喃喃了一遍,又振奋道:“正好,杀了这个秦城和卫青,汉人就不足为虑了!大军集结,准备出征!”
白羊王令人拿来披挂,提了长刀就大步跨出大帐,急得楼烦王肚子一上一下的从后面跟上来。
王庭外,全身披挂的白羊王在一旁楼烦王的映衬下更显得威武霸气、雄姿英发,他对集结起来的一万多大军高声道:“杀汉军,杀秦城,杀卫青!振我大匈奴雄威,振我河朔雄威!建功立业,扬名大漠,就在今朝!勇士们,随本王出征!”
......
从高阙一路南下,经过昼夜奔袭,骠骑营距离河朔白羊王王庭已经只两三百里。
昨日卫青在高阙留下五千劲卒守卫雄关之后,便和秦城兵分两路南下,希望赶在匈奴援军到来之前拿下河朔地区,然后再合兵共抗匈奴援军。
按照计划,秦城和卫青没有理会沿途的匈奴小部落,直扑河朔腹地,这日正午时,斥候来报,前方已经发现了匈奴大队骑兵的踪影,人数在一万五千上下。
高阙被攻破,秦城料想白羊王和楼烦王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起先他还担心这两人跑了,现在看来这个顾虑完全是多余的。白羊王和楼烦王仓促应战正是秦城所希望看到的。
接到斥候汇报之后,秦城立即下令骠骑营列开阵势,准备迎战。继续奔进了有大概二十里左右的距离,已经能够看到前方大片的匈奴骑兵。
而此时,在离秦城三五十里左右的西方,卫青的军队也在全速向南奔驰。
本来为了防范白羊王和楼烦王逃窜,两人是一东一西包抄,得到消息白羊王竟然直接走了中间后,两人便从东西两方向中间合围。
几方人马尚在几十里之外时便已经探知了对方的行踪,这会儿早已经将阵型由行军队形变化成冲阵阵型。南方一万多匈奴骑兵,面对一左一右奔驰而来的两个巨大红色军阵,竟然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直接就迎了上来。
听了手下斥候的汇报,白羊王知晓右边骠骑营军阵的人数要少一些,便决定柿子先挑软的捏,先冲破骠骑营的军阵再作打算。
白羊王长刀一指,便带人向骠骑营奔过来。
楼烦王见白羊王浑然一副天地不惧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人就跑的没影儿了。他知道白羊王是仗着自己勇武异常,根本就不把汉军放在眼里,完全就以为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自己所到之处,汉军必然一溃千里。
楼烦王没有白羊王那么浓烈的自信,事实上,在白羊王冲上前去之后,他反而将马速放缓了一些,招呼身边的几百亲卫紧紧护着自己。这些年来在河朔地区的享受生活,已经让楼烦王很少记起杀敌的感觉,他看着猛冲之下有些凌乱的大军阵型,心中早没了底气,只求能够保得一条小命,待会儿能够突围出去。
这时候,楼烦王看了看左右的亲卫,眉头纠结在一起怎么也展不开,他自知这些年不只是他这个王沉溺于享受,便是手下这些军士,也疏于操练,平日尚且看不出来,但是冲锋之下一切便能一目了然。所以这时候楼烦王十分担心,担心自己身边这些亲卫在乱军中能不能护得自己周全。若是不能,该如何是好?
念及于此,楼烦王又将马速放缓了一些,与白羊王将距离拉得老远。
而此时,冲在最前面的白羊王,已经能够看清对面汉军军阵中军士的披挂,那一丈八的秦戟,还有闪耀着寒光的长刀。
从未见过骠骑营重骑这种兵种的白羊王,并不知道他是在冲向一群死神。
秦城眼睛微微眯起,平视着眼前的匈奴军阵,看到对方军阵因为冲锋而显现出的些许零乱,秦城开始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对面的匈奴军阵人数要在骠骑营之上,但是秦城现在已经能够预料到战争的结局。
这样一群疏于操练的匈奴骑兵,就是专门用来让自己以少胜多的。
从嘴角蹦出一个“杀”字,骠骑营重骑整齐一声呼喝,手中秦戟一抖,下一刻便戳进了对方骑兵的身体!
用虎入狼群来形容以重骑为首的骠骑营军阵冲入匈奴军阵中已经不准确,如果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坦克是什么样子,就能想象坦克压倒一片片小树的场景。
白羊王的长刀不是一般的长刀,一般的长刀没有那么华丽,也没有那么锋利,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张扬的人,而实际上,他肆意的动作,大声的叫喊,都暴露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冲入骠骑营重骑军阵中,立即就吸引了大片的秦戟向他挥过来!
白羊王到底是勇武的,所以他能准确的挡开秦戟的攻击,即便是秦戟挥舞下来势能十分大,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当他将长刀砍在眼前重骑的胸膛上,他就发现,以往这把无坚不摧的长刀并不能破开对方的铁甲,而是只能嵌入其中。
屡屡攻击受挫,白羊王自己反而在军阵中挨了不少秦戟木杆的拍击,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震惊让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将长刀调转了一个方向,用刀背去狠狠砍击,利用冲击的惯性将眼前的重骑一个个从战马上拍下去。
间或白羊王甚至能将长刀准确送进重骑铠甲的防御薄弱之处——脖颈中。
“砍他们的脑袋,他们脑袋没那么硬!”有了经验的白羊王立马出声大喝,向身边的军士传达他自以为适用的经验之谈。但是转头之间,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匈奴军士被挥砍下马的场景。
这让白羊王目眦欲裂,他一把夺过面前一个重骑军士的秦戟,卖力的挥舞起秦戟来,将身前的重骑连连刺落马下。
“杀!”白羊王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张牙舞爪,身边军士的一个个跌落下马让他怒火中烧,所以他挥舞秦戟的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如此竟然没有人能够接近他身边。
“杀秦城!”白羊王边杀边吼,这无疑为他招来了更多的对手,但是眼下面对杀气正盛的白羊王,重骑们无人能敌。
就在重骑们大怒着拼人头的时候,从他们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让开,让我来!”
重骑们让开一条道,立即就有一匹白马从军阵后一跃而出,马上的轻骑骑士握着锋利的长刀,手腕一抖,长刀就朝杀得兴起的白羊王刺出!
这一刀速度极快,只是一个晃眼的时间,白羊王就觉得那锋利的刃尖已经到了鼻尖,连忙侧身回档,堪堪避过这击。
白羊王大惊之下勒住缰绳,大喊道:“来人可是秦城?”
来人并不答话,只是连连舞动长刀朝他杀来,眼神冰冷的厉害。
白羊王接了几招,感到有些吃力,又忍不住大喊道:“我乃河朔白羊王,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白羊王?”白马将军冷笑一声,“如此,算是够资格了。”
他没有说够什么资格,但是他手中的长刀猛然一转,瞬间竟然硬生生将速度加快了一倍,气势更是浑厚。几击之后,骑士身下白马前蹄重重一踏,然后猛然抬起,却是高过了白羊王的马头。马身立起,马上骑士便被托了起来。
白羊王见状大惊,连忙也将马前半身立起,但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白马骑士见白羊王也立马而起,冷哼一声:“找死!”手中长刀犹如有千钧之势,狠狠劈斩而下!
白羊王无奈,只得横着秦戟举过头顶去挡。
然后“啪”的一声,白羊王脸色瞬间惨如死灰,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长刀击断了自己手中的秦戟木杆,然后到了自己头顶,顺着自己眉心斩下,只留给自己一道残影!
刹那间,头破血流。
白羊王犹自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那白马骑士,身体却无力的栽下马去。
白马骑士不屑的扫了一眼倒下马的白羊王,策马奔过他身旁,冷冷丢下一句:“白羊王?哼!就你也配问将军名号?”
他没有说的是,我叫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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