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正打算进宫去见刘彻,张骞和南宫商联袂到了秦府,两人见秦城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都是一阵嘘寒问暖,但是两人的表现又不相同。南宫商自小与秦城相交,此时自然替秦城担心多一些,跳动的眼皮下更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黯淡色彩。张骞则更多的是对那些目无法纪之人的愤慨,相比之于关心秦城,张骞对帝国如今的上层局面的忧虑更多一些。这不是说张骞就对秦城不上心,对于一个飘落异乡十年刚回到长安的的使臣来说,心中对帝国的情愫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得多。
对于南宫商和张骞结伴而来秦城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好意外的,商会和情报队就要交给张骞管理了,日后南宫商也要跟着张骞混,趁早联络感情没什么不好。
“前两日陛下跟我说起,让我跟张兄把商会和情报队的事情交接一下,今日你俩既然来了,咱们便将这事儿说妥当,也就不必再等来日了。”秦城对张骞和南宫商说道。
“秦兄才受了伤,这两日应该多休息,商会的事过两日再说不迟。”张骞说道。
“我伤势没什么大碍,没必要耽搁正事。”秦城淡然道。张骞的客气话他当然不会当真。
三人坐下之后,秦城率先问道:“张兄,你可知商会和情报队之前都做些什么?”
张骞知道秦城是想问自己对商会和情报队是否了解,这就像父母在嫁女儿的时候一样,总要先确认自己的女婿了解自己的女儿才行,说是考验也不为过。张骞轻咳了一声,道:“商会和情报队的工作陛下已经跟我说过了,这点秦兄但可以放心,商会和情报队之前做了什么,日后还是会做什么,这个不会改变。”
秦城摇摇头,正色道:“张兄还是说的更详尽一点好。无妨,张兄知道多少便说多少,不是秦某有意刁难张兄,而是商会和情报队的工作不比寻常,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既然是交接工作,你我不妨将事情说透彻些。”
秦城想起整个覆没在草原的那支情报队,由不得他不严肃。
张骞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之前商会是跟草原人私下交易,所得毛利归入上谷军营充作军费,情报队在商会的掩饰下深入草原了解草原人的情况,为汉匈交战作准备。这些日前是怎么样日后就还是怎么样,大汉跟匈奴全面对战,明面上的边贸自然不能存在,陛下的意思是商会既然划归了朝廷,工作就要正式一些,不能触碰盐铁等物,这些比之日前要更严密。但是其他物资因为有了朝廷面上的帮衬,自然比在上谷一个边郡要来得方便的多......”说到后面张骞心里猛然一惊,忽然意识到秦城这哪里是在考验自己对商会和情报队的事务是否了解,分明就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陛下对商会和情报队的安排!
想到这点,张骞在暗暗惊异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番,秦城日后虽然不再直接接手商会和情报队的事务,但是他对商会和情报队的关心只怕会一直持续下去。想通这点,张骞便有意多透露些刘彻在这方面的东西给秦城知道,也算是体谅他一手将商会和情报队拉扯起来的不易,只不过一些核心的机密自然不会说与秦城知道。
秦城见张骞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作出的反应也还算是让自己满意,毕竟刘彻是后爹,秦城一时有些不放心也可以理解,虽然这种不放心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多余。
接下来的谈话就要轻松得多,秦城也没忘当着张骞的面让南宫商和张骞好好合作,后爹也是爹,而且相处起来更为不易,商会和情报队不能有一丝懈怠,“左庶长做起事来也是个不要命的主,上回大战时他把自个儿就搭进去了,我可是跑了好几千里才把他找回来,张兄可得看紧这厮,不能让他意气用事。”左庶长说的就是南宫商,上回大战后南宫商爵领左庶长,若不是因为商会情报队的私密性质,以南宫商的功劳封侯才算正常。
“秦兄放心,左庶长日后怕是没有亲自冲锋陷阵的机会了。”张骞笑道,秦城实际上是担心南宫商的安全,张骞又岂会听不出来?
“日后跟张兄好生合作,我们打胜仗还得靠你们的情报!”秦城对南宫商说道,算是最后一次以“上峰”的口吻跟他说话。
“放心便是。”南宫商答道。
“如此甚好。”张骞刚满意的说了一句,突然回过味来,方才秦城跟南宫商说的是他与自己好生合作,而不是听自己命令......两个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张骞诧异的看了秦城一眼,似乎向从秦城脸上看出不友善的意思来,但是秦城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破绽。这让张骞不得不思忖是不是自己太多敏感了?
......
送走张骞和南宫商之后,秦城还是去见了刘彻。
“你伤势还没好这几日就在家好生养着,不要到处走动了,有什么事上道奏章就是了。”刘彻在宣室召见了秦城,“朕本是打算去你府上看看的,你倒是先跑到朕这里来了,倒省得朕再跑一趟。”
“戍边这些年,一点小伤早已是习惯了,臣不敢让陛下挂念。”秦城道,有意将自己受到的伤害程度说得轻些,其实之所以要执意今日进宫也是要向朝堂内外传达这个意思——朝廷的二品将军并没有什么大碍。深一点的意思就是天子脚下还是安全的,陛下并不是无能的主。
虽然事情发生之后再做这些表示意义并不太大,但是对于秦城个人来说,表这个态却很必要,再怎么某也是个为陛下考虑的善良臣子不是?
“嗯,虽然是些小伤也不能大意,这两日就不要去军营了,年前也没什么大事,要李广帮你照看着就行——你们都是在上谷呆过的,这么安排也妥当。”刘彻对秦城的懂事很受用,笑着说道。
“臣谢陛下。”秦城如是道,心里却在奇怪刘彻为何没有提及对薛泽那些人的惩处,毕竟自己还是吃了这么大的亏,也算是工伤,刘彻就不该表示一下?不过旋即又想到:人家一个皇帝做什么事有什么理由跟你一个臣子说明?也就释然了。
“前两日你跟朕说过那个小国的故事,事后朕想了想,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这样,你回去之后给朕上一道详细的奏折,把这其中的关键给朕说道说道。”一件事翻过去,刘彻立马又说到了下一件事。
“臣领旨。”秦城道,忍不住有些欣喜,要是刘彻真接受了商鞅在秦国实行过的法家制度,无论是于公于私,秦城都极为高兴。
“也不急,现在你还是养伤要紧。”刘彻又补充道。
“臣明白。”秦城道,他明白的不仅是刘彻不急,从刘彻不着急的态度里也明白了自己方才的预期有些过于美好了,刘彻愿意自己上一道关于法家制度和耕战体系的上疏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在不比后世,儒家的治国思想还没有真正确立,这个时候多一个治国理念对刘彻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份参考而已。
“这两日南边有些不太平,闽越王动作很大,看样子很不安分。”说完这茬,刘彻看似随意道,“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说罢丢给秦城一道上疏。
这个时候臣子能看皇帝奏章的可是少之又少,一份奏章递到秦城手中,说明秦城在刘彻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这份殊荣足以让每个大臣都眼馋。秦城屁颠屁颠的接过上疏,心里也像喝了蜂蜜一样甜,只不过打开这卷书简一看,秦城一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上疏的内容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常,自打刘彻继位之后,在南边扩展疆土的步伐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大汉的疆域也在亦复一日扩展。随着疆域扩展,一系列问题自然接憧而至,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那些土地上原本的主人的不服管,有些地方的国王甚至发动过叛乱——虽然他们实际上归顺过来也没几日。而这其中以闽越王最为厉害,大概是闽越这块土地风土有些问题,养出的都是些“刁民”,蛮性难改,时不时还侵略一下周边同样才归顺大汉的郡国。
建元三年,闽越就攻打过东瓯,刘彻让时任太中大夫的卫青和严助发兵救之,之后还不得不将东瓯人迁徙于江淮之间。
那一次卫青要调兵手中却没有虎符,因为那时候刘彻自己都还碰不了虎符,但是卫青却被刘彻授了象征他身份的节杖,让他去夺军权。结果卫青杀了会稽郡的都尉,果然将兵权抢了过来。这件事也让当时干政的窦太后认识到,自己藏着虎符不给刘彻已经没什么大用了,自己的孙子没虎符照样调兵,后来便将虎符给了刘彻。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刘彻才开始执掌全国兵权。
建元六年,闽越王郢又皮痒了,发兵进攻南越,刘彻让人抄后路去攻打闽越,将闽越王郢给砍了脑袋。
这些东西秦城隐约记得一些,所以他在冷静下来之后随即就想到了刘彻让自己看这道上疏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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