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轻蔑一笑,凑近何耀祖轻声说:“敢跟本公子抢雕,居然还敢动粗打人!哼哼,得罪了本公子和高公公,你就好好在大牢里等死吧。本公子也不介意让你死个明白,本公子一家都是官!我大哥还是湘王府审理正,我现在就在陷害你,你待要怎样?”
“陈观,你闭嘴!回来!”陈瞻担心陈观不通世事,泄露了底细,横生枝节。
陈观还没转头,“嗖!”一股劲风猛然刮了过来。
“啊……”伴随着一身惨叫,陈观捂住血淋淋的嘴巴,撞到饭桌上。
朱久炎看得明白,何耀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令牌,狠狠地砸到了陈观的脸上。
朱久炎视线下意识地跟过去,却见陈观趴着的饭桌上,赫然出现了两颗断落的门牙。
陈观给砸懵了,口齿含糊不清,眼泪、鼻涕和着血一起横流而下。
陈瞻不敢置信,这狂徒居然在他面前打自己的弟弟,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只恨自己太过轻心,让他再次伤了陈观!
他气极败坏一面骂着衙役:“嗯?你们这些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拿下,都拿下!”一面便打算亲自动手。
何耀祖哼哼冷笑,对着肖广南沉声道:“想要诬陷爷刺杀世子?事先也不打听打听爷的身份!这位司吏大人,请先看看你手里抓的是什么?”
“嗯?”肖广南眼明手快得很,早就一把抓住掉落的牌子,一看,这块牌子居然是象牙质地,心中便是一凉,脚下一软,惊疑不定地望着何耀祖。
文武官员都有腰牌,依工作性质、职位高低,质地、花纹各有不同,肖广南虽然是未入流的小吏,并不代表他不认得腰牌。象牙牌子刚砸出去,他马上就知道何耀祖非同一般。
武官用的是金牌,所谓金牌鎏金,倒不一定是金子铸的。而文官所用的腰牌,则区别更大,能用象牙腰牌的只有三种人:一是高级文官;二是皇宫、王府的心腹人物;三可就是武官中的另类——锦衣卫的高级武官。
待肖广南看清楚象牙腰牌上面的文字,立即意识到陈氏兄弟惹祸了:
“楚王府的人?难怪如此有恃无恐,陈家兄弟栽赃他们刺杀湘王世子,想要斩尽杀绝,这下可是踢到铁板了。而且武昌楚王府的心腹,居然出现在湘王的封地荆州,还跟本地帮会头目杨烈有所牵扯,这里发生的事,已经牵扯到了两大亲王府,我这小吏还是尽快抽身,免得惹来杀身之祸,成为双方争斗的牺牲品。”
肖广南连忙把陈瞻扯了过来,把这楚王府的穿宫腰牌递了给他,陈瞻定神一翻,立刻动容:“楚……”
肖广南急了,此刻也顾不得上官颜面,直接打断了陈瞻的话语。他指着攀咬何耀祖的死囚,低声说道:“大人慎言,这人既然承认了他是刺客一伙,何不就此献给府尊大人去结案?”意思是对方是楚王府的人马,你们这样的诬陷手段是没用了,他肖广南可不想牵扯到皇室争斗当中,就算是知府大人也不敢牵扯进去。
不怪肖广南如此谨慎,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洪武九年,平遥县训导、大儒叶伯巨对当今皇帝起草了一份《奉诏陈言疏》。奏疏当中,讲述了藩王分封制度的弊端和少数藩王的奢侈不法,皇帝看了之后大怒,直斥他离间皇家骨肉亲情。最后皇帝下旨,把叶伯巨被关在刑部监狱,受尽虐待,活活饿死。
自从出了这事后,大家但凡碰到涉及藩王的事,谁不掂量一下?
这阅江楼内的事他是不能管,也不必管啊,既然有人承认是刺客了,那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真要是捅出了楚王府的人在荆州府横行不法等事,这个大漏子凭他们几块材料可堵不上。
陈瞻狠狠地看着肖广南,这小小司吏多次轻慢与他,太没有将他这个经历放在眼中了!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本来只是抢东西、斗殴的小摩擦,但刚才他弟弟欲致对方于死地,这仇可是结大了。就这么放了他们的话,日后,对方利用楚王势力暗中报复,他陈家可是危险万分啊。
肖广南看出陈瞻的顾虑和惶恐,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马上对着所有衙役们一摆手道:“弟兄们都把刀收起来,府尊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全力抓捕刺客!既然已经抓住了一个刺客,咱们还是快回府衙复命。此地只是普通酗酒斗殴,他们要是有什么冤屈可自行前往府衙告状,不关我们的事,押上刺客,我们走!”
肖广南一番话语,直接给这阅江楼事件定了性,这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酒后斗殴纷争,没有他现在回去交刺客的任务重要,他是头也不回的直接下了酒楼。
“遵命!”
衙役们虽然都不识字,不清楚象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但他们是何等练达之人,眼色都刁钻的很。这何耀祖一群人明显大有来头,居然能让司吏大人这么打陈大人的脸,他们当即得令,押上死囚跟着肖广南鱼贯撤出了酒楼。
毕竟这些衙役的顶头上司是刑房司吏肖广南,而不是陈瞻这个临时指挥者。
刑房司吏虽然是没有品秩的小吏,但是权力可不小,京师朝廷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地方府县便有与之对应的六房,朝廷负责管领一部的官员叫做尚书,地方上的主管吏员称作司吏,肖广南这个刑房司吏便是这荆州府的“刑部尚书”,可比陈瞻这个正八品的经历(相当现在地方SW办公室主任)实权大多了。
更何况府衙六房只有主管六房的司吏与副手典吏,总共加起来十二人是经制正吏,此之六房外近百人的书办、帮差都是非经制吏,经制正吏的名字可是在中央户部有备案的,以后熬资历还有机会升做照磨、知事、经历、推官、通判等佐杂官,而非经制吏只能吃、拿、卡、要拿点陋规常例,没有机会往上升官,前途上与经制正吏是天壤之别。
所以肖广南并不太怕陈瞻这个经历上官,虽然这次在属下们面前狠狠落了他的面子,会和陈瞻交恶,但他是经制正吏,陈瞻拿他可没有一点办法。
“肖广南!你……”
陈瞻面色发青,拿着象牙牌站在堂中好不尴尬。
何耀祖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大人,牌子好看吗?可以还给我了?令弟这伤势可不轻啊,需得赶紧找名医医治啊,若是耽误了,可会影响他的仪容,往后可怎么参加科举呀。唉,喝了点酒就跟一个胡商斗起殴来,真是侮辱了秀才的斯文。哈哈……哈哈,高相公、陈大人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他拿回陈瞻手中的象牙腰牌,提着鸟笼,领着手下从陈瞻、高二宝三人当中慢悠悠地走过。
他边走边说,当说到“高相公”三个字时,还伸出左手,在高二宝那白嫩英俊的脸庞上狠狠摸了一把,然后哈哈狂笑起来,当真极尽轻狂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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