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水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誉王妃会如此镇定自若。
不过,程湘水很快就沉着下来,依然摆出温顺乖巧的模样,却给了冷永宁一记挑衅的眼神——“衣裳是誉王殿下拿给臣女的,如果是誉王殿下让臣女换下,臣女自是不敢不从……”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冷永宁这位誉王妃,根本没有资格指使她!
眼下,几乎所有的女眷宾客都望着她们这边。
程湘水是故意搬出了誉王。
一来,她是要在众人面前煞誉王妃的威风。
二来,又更惹众人遐想,怀疑誉王和程湘水是不是旧情复燃?
冷永宁出生在是皇室,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她秀眉微挑,嘴角依然扬着笑,只是这笑容却一丝未入眼底:“织金锦是南疆进贡的面料,宫里曾特意派人来府上为本妃量过尺寸。陛下赏赐给誉王,自然是给本妃的。这身衣裳……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穿!
”
冷永宁深凝她一眼,接着道:“不过……本妃看在是元烨错拿给程小姐,此事不与你计较,倘若你要是不懂得分寸,玷污陛下御赐之物的罪名,不知道程府可担当得起?”
冷永宁的声音不大,她要捍卫与楚元烨的感情,却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所以,她刻意压低音量,不想让旁人听见。
不至于拂了程湘水的颜面,也不会让楚元烨为难。
冷永宁的话,程湘水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对方的威胁,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程湘水的脸色微沉。
她原本料定以冷永宁的性子,刚才落水之事也未吵闹深究,这次也一定会为了顾全大局而忍气吞声。
可让程湘水没想到的是,冷永宁会用玷污御赐之物的罪名,逼迫她脱去这身衣裙。
此时此刻,程湘水还真是骑虎难下。
若是她执拗不肯脱去这身织金锦裙,此事真闹到了御前,不仅会牵连父亲,还会让陛下对她生出坏印象,日后她想要嫁入誉王府就不易了。
但是,程湘水若是现在乖乖伏首,换下了这身衣裳……
恐怕明日京城的名媛圈里,传的肯定都是她自取其辱的笑话。
毕竟京圈里的名门贵女,今日也全都在这里了。
正在程湘水左右犯愁之际,忽然不经意瞥间,看见楚元烨的身影出现在白玉拱桥,正朝着莲花雅居的方向而来。
程湘水杏眸微敛,不留痕迹眸底的狠绝冷色。
她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永宁公主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那她就让这位东周公主知道什么是手段!
这次,她是赢定了!
程湘水倏地再抬眸望向冷永宁时,眼眶中噙着泪,提高了音量:“誉王妃当真要如此?”
刚才冷永宁对她说的那番话,刻意压低了音量,并无旁人听见。
这会儿,她只需要歪曲对方的意思,博得众人的同情便是。
冷永宁愣了愣。
她似是没有想到,刚才还故意挑衅她的程家小姐,突然就红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
冷永宁顿了下,还是冷声低应了对方的话:“本妃只是要让程小姐知道,什么是分寸!”
程湘水的再三逾越之举,她不会再忍!
此刻,坐在远处的沐云歌,也察觉到程湘水不太对劲儿。
她正疑惑时,无意看见楚元戟眼底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沐云歌再顺着男人不经意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楚元烨已经越过了白玉拱桥,朝着莲花雅居而来。
也就在此同时,程湘水凄凄的哭声传来——“只要誉王妃不要为了这件衣裳的事情,与誉王殿下为难,你让臣女脱,臣女现在就脱……”
她这位堂堂官家小姐,当着众人的面,哭着解开腰间束带,哭得凄凄惨惨。
但凡是谁看了,都会认定是誉王妃仗势欺人。
这会儿,冷永宁才惊觉自己又似乎被背上了恶名,而这个程家小姐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卑鄙得很。
冷永宁正想出声质问对方,自己何时因为这件衣裳的事情,埋怨了元烨?
偏巧也就在这个时候,楚元烨的冷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永宁,你究竟干了什么?”
属于男人身上独有的沉香,也随之飘来。
不远处,沐云歌皱起了眉头,她终于明白刚才楚元戟眼底的轻蔑冷笑是何意!
想来,楚元戟是早就看穿了程湘水的小心机。
只可惜,冷永宁直至听见了楚元烨的冷声,才顿悟自己又被程湘水给算计了。
“元烨……”
冷永宁正要开口解释。
程湘水绷着脸,咬紧牙关,硬是脱去了这身织金锦衣裙。
她直接扔到了冷永宁的手里,凄冷发问:“现在……誉王妃可满意了?”
此时此刻,程湘水的身上仅剩下一身底衣。
楚元烨瞥了眼冷永宁手里的那件织金锦裙,温润的眉头紧锁,多了几分锋锐。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便解开自己的外袍,将程湘水包裹得严严实实:“来人,带程家小姐下去休息。
”
楚元烨紧绷的嗓音里,能听出克制的情绪。
紧接着,他一把拽上了冷永宁的手,带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莲花雅居。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抱着灵儿正要跟过去。
却被楚元戟伸臂拦下:“歌儿,难道还嫌今日添得乱不够么?”
倘若不是这个小女人刚才在六皇嫂面前胡说八道,教六皇嫂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冷永宁也不至于在宾客面前失了大体,还反倒被程湘水算计。
沐云歌自是不满男人的这番言语。
她挑眉冷瞥向楚元戟:“你都已经看出了是程家小姐故意算计永宁,添乱的人分明是她,可不是我!
”
说罢,沐云歌轻巧地从旁绕过男人的阻拦。
她眼看见楚元烨拉着冷永宁已经越过了白玉拱桥,消失在视线里。
沐云歌抱着灵儿,随即跟了过去。
天竺和玉树两名丫鬟,也赶紧追着主子身后离开。
没想到冤家路窄,半道上让沐云歌遇上了程湘水。
程湘水的身上,还披裹着楚元烨的那件外袍。
此刻,她的脸上无一丝尴尬慌乱,气定神闲中还透着一丝得意。
正和她的贴身丫鬟悠然自得的走在誉王府里,那气势神情,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她才是这誉王府的女主人呢!
还真是好不惬意!
沐云歌眸中的冷戾之色,清晰可见。
很快,程湘水的目光便与沐云歌在空气里相撞。
程湘水眯了眯眼,虽然她与沐云歌并无过多交集,但是也知道,这位定王妃与冷永宁私交甚好。
想到程湘水刚才算计冷永宁的事情,沐云歌自是不会给她好脸色。
看这位程家小姐外表明艳动人,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沐云歌冷冷地开了口:“都说京城四绝的程家小姐才情绝艳,没想到只是虚名,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羞耻的女人罢了!”
她冷嘲热讽的攻击,让程湘水细长深邃的丹凤眼,透着凉薄的冷意。
程湘水定了定神,依然慢条斯理:“定王妃出口便是伤人,也不像是名门闺秀所为,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本小姐不知礼数羞耻?”
沐云歌的眼神倨傲,居高临下:“你既然知道本妃的身份,见面却不行礼参拜,这难道不是不懂礼数?还有……披着誉王的外袍在王府里四处转悠,你真把自己当成誉王府的女主人了么?这就是不知羞耻!
”
在她看来,这个程湘水自以为今日赢了冷永宁一局,就更加目中无人了。
沐云歌今日还偏要挫挫她的锐气:“程小姐若是不服气,倒也可以出言反驳本妃的话,说一说本妃所言,可有错怪了你?”
她知道程湘水一心想嫁给楚元烨,才故意戳她的死穴,惹她动怒。
果然不出沐云歌所料。
程湘水高傲的性子,自是忍受不了她这番训斥。
她也全然不顾沐云歌的身份,警告声透着阴冷:
“我知道定王妃和誉王妃关系匪浅,不过我还是要劝定王妃一句,莫要多管闲事。还有……誉王府的门,我是进定了!”
程湘水的气焰倒是真的嚣张。
她看出沐云歌是故意与自己为难,倒也不再装腔作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但为了要嫁进誉王府,她可以无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能用上。
沐云歌身边有玉树,她才不会白白地让这个程湘水欺负。
“胆敢在本妃面前大放厥词,玉树,给本妃掌她的嘴!”
“是!”
玉树闻声而上。
程湘水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千金之躯平日还是疏于勤练。
她闪躲几下后,终还是不敌玉树的身手,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就连披在身上的锦袍也滑落在地,白皙的脸颊印着两道触目惊心的掌印,模样极是狼狈。
“小姐……”
程湘水的贴身丫鬟又惊又怕,赶紧上前拾起地上的外袍,再次披在程湘水的身上,却被程湘水一把推开。
程湘水又气又窘,怒瞪着沐云歌:“定王妃今日的羞辱,本小姐记下了!”
说完,她气得扭头转身,直奔向誉王府大门的方向。
她的贴身丫鬟愣了愣,也赶紧追了过去。
天竺望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背影,轻声嘀咕:“真没想到京城四绝的程湘水,竟然有如此心机,王妃这次也算是帮誉王妃报仇了。”
玉树也连声附和:“奴婢刚才下手,可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气,至少能让她三五天都没法出来见人。”
两个丫鬟也看不惯程湘水刚才的嚣张气焰。
让程湘水吃了瘪,她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雀跃。
倒是沐云歌,虽然刚才教训了程湘水,心情却不仅没能变得轻松,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我们先去看看永宁吧!”
沐云歌怀里还抱着灵儿,倒是有个极好的理由前来。
还没等婢女进去通传,内寝的雕花木门深处,传来楚元烨不悦的冷声:“今日府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为何偏生要让她难堪?”
“原来,在元烨的眼里,只有我让她难堪了?”
冷永宁的声音透着沁心的凉意,她还是头一次放下端庄大体,出言讽刺:“你连御赐的裙衫都给她穿上了,难道就不曾想过……你们会不会让我在人前难堪?
”
“本王已经解释过了,是程家小姐不肯穿别人用过的衣物,父皇御赐的织金锦裙,你既是不穿,放在那里也是闲置着,给她换上又何妨?”
“因为是御赐之物,永宁是爱惜才不肯在哺乳期换上,唯恐弄脏了衣裳。这并不是你借口给她更换上的理由!”
“你……简直不可理喻!”
楚元烨夺门而出,正好与站在门外的沐云歌照了个正面。
男人的脸色难看之极,负气的一拂衣袖,连句招呼也没打。
此时的六皇子,与平日里温文儒雅之态,大相径庭。
看来也确实是气极了!
内寝里,传来冷永宁嘤咛的轻泣声。
闻声,沐云歌疾步走了进去。
似是听到了有人进来,冷永宁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她抬眸,当看清进屋的人是沐云歌时,顿时孩子气的撇撇嘴,漂亮的脸蛋全写着委屈:“云歌,想必你刚才全都听见了,元烨他……根本不信我的话,还是一味地袒护那个程湘水。”
沐云歌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眼前冷永宁和六皇子闹成这样,再想起先前楚元戟的警示,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沐云歌轻叹一声,有些难过:“永宁,今日若不是我教唆你那番话,你也不会被程湘水算计,更不会和誉王大吵一场。都怪我……”
冷永宁抹了把眼泪,一口打断她:“云歌你在说什么呢?虽然我今日着了程家小姐的道,但也只怪我不如她心机深算,我又怎么会怪你?”
“可是……我看到你与誉王争吵后这般难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沐云歌是真的内心有些愧疚。
她深知冷永宁对楚元烨的感情,他们俩口子向来说话都是和言细语,像今日这样嘶吼着大吵,恐怕还是头一回。
冷永宁走到她面前,脸上泪痕未干,却突然扬起了一道会心的笑容。
“可是……云歌你知道吗?今日确是我大婚以来最痛快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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