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里扑腾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湘水。
只见她面露痛苦之色,时而冒出头来,时而沉入水中。
围观的女眷不少,但是没人识得水性,只能大声呼救,同时也惊动了所有宾客。
扑通扑通——紧接着两声水响,湖面飞溅起水花。
有识得水性的两名家仆,先后跃入了莲湖,很快便将程湘水救上了岸。
可是程湘水因溺水陷入了昏迷。
这时沐云歌越过拥挤的人群,迅速来到程湘水的身边为她急救。
虽然她没看见程湘水是怎么落湖的,总觉得有些蹊跷。
但眼下还是救人更要紧。
沐云歌掏出绢帕,迅速为她清理干净鼻口腔,然后扯松了程湘水腰间的束带,最后不停用力按压她的腹部。
没一会儿,昏迷中的程湘水接连喷出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有威严凌厉的男声越过人群,低沉扬起:“这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刚刚苏醒的程湘水身上,只见她抿着唇不吱声,目光却有意地望向了依然还呆愣在旁的冷永宁。
程湘水的这一瞥,无疑引人遐想。
人群里已经有人忆起,刚才程家小姐落水时,身边只有抱着小郡主的誉王妃。
楚元烨的眸光变得幽暗了几分,凝向冷永宁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嗓音:“永宁,这是怎么回事儿?”
冷永宁这会儿脑子才逐渐清醒,她摇头:“我…
…我真的没有用力推她……”
刚才程湘水走到她面前,眼神不善,还伸手去摸灵儿,朱寇的指甲落在灵儿的脸蛋,眼看着就要掐上去,冷永宁情急之下推开了她的手。
冷永宁敢对天发誓,她只是推开了程湘水的手。
却不知程湘水为何突然身体失去了重心似的,跌入了湖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冷永宁刚才整个人都傻了眼。
幸好,程湘水的婢女就站在不远,当程湘水落水的瞬间,她便已经大声呼救。
程湘水难得放下了清冷高傲的姿态,娇态楚楚:
“誉王殿下莫要责备誉王妃,我想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入湖的。”
京城里知道楚元烨与程湘水有旧情的人不在少数。
冷永宁就算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的结果。
认定是誉王妃善妒,故意借着今日的机会,给程家小姐一点颜色。
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可是这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比尖刀利刃还要剐痛。
楚元烨的脸色此刻也变得难看极了。
绷脸紧抿着薄唇,却未发作。
还是沐云歌低沉一声,打破了沉寂:“程小姐浑身都湿透了,还是赶紧让丫鬟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以免染了风寒。”
冷永宁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咽下了这口气:
“还是让本妃带程家小姐去更衣吧!”
她已经搁下了尊贵的身份,主动向程湘水示好。
却不想,程湘水杏眸流转,望向了楚元烨:“今日是小郡主弥月之喜,我本应该留下来多饮两杯,只是……现在恐怕要扫誉王的兴致,小女一身狼狈,还是先回府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拒绝了誉王妃的一番好意。
无疑,这也更加惹人遐想。
众人只会以为冷永宁威胁过程湘水,让她委曲求全,借故告辞。
恐怕不仅仅是众人这么想,就连楚元烨也同样是。
他突然走到冷永宁面前,低沉道:“今日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是内子和本王的不周,你若是就这样走了,旁人只会道我誉王府不懂礼数。”
没有给程湘水开口拒绝的机会,楚元烨温文儒雅地摆出一记请姿,众目睽睽之下,亲自领着程湘水去内殿更衣。
沐云歌的目光投向冷永宁,只见她目光紧跟着楚元烨和程湘水远去的背影。
明明眼泪在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咬牙忍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打扰了诸位的雅兴,还请见谅。”
冷永宁冲着众人,嘴角挤出一抹笑,紧接着招呼乐师舞姬,继续在湖面石台上弹奏舞蹈。
很快,乐师的琴声再度扬起,舞姬翩翩。
方才笼罩在莲花雅居的凝重气氛也随着音律节奏,飘散在空气里。
冷永宁这才抱着灵儿,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里,潸然泪下。
倏地,一只温柔的手臂从身后轻环上她的肩。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沐云歌知道永宁公主的为人禀性。
更知道程湘水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从她害得冷永宁早产,月子里故意让奴婢送来楚元烨的底衣,都能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
冷永宁抹去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地笑了声:“我没事儿!”
虽然她故作坚强,但沐云歌知道她心里定是委屈的。
只是皇室公主的修养,让她知道要顾全大局。
沐云歌接过她怀里的灵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永宁,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程湘水突然使出这么一招,我觉得她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程湘水对楚元烨有执念。
哪怕时隔两年,已过二九年华的她依然未嫁,直至楚元烨和冷永宁此番回京后,她才又活跃在京城的名媛圈子里。
若要说她真的不是为了接近楚元烨,就连沐云歌也不信!
冷永宁在沐云歌的面前,倒是无需隐瞒,她如实将刚才程湘水出现在自己面前,眸光不善,故意要用指甲掐灵儿,挑衅自己出手推开了她。
如今再细细回想,冷永宁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中了程湘水的圈套。
程湘水就是故意要激怒她,让她出手,这样才能在众人面前坐实了誉王妃善妒的罪名。
想到这儿,冷永宁懊恼地拍了下脑袋:“都怪我太蠢,怎么会上了她的当……”
沐云歌倒是十分能够理解:“永宁你也是担心灵儿才会出手,身为人母,情急之下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倒是程湘水,能利用这样的手段达到目的,还真是不容小觑。
京城四绝之中,唯一能算得上才貌双全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只是此女心思毒辣,着实令人不喜。
也不知当年六皇子怎么会和她情投意合,搅和到了一起。
此刻,冷永宁也陷入了沉思。
既然猜出了程湘水的别有用心,也不难猜出她的目的是什么。
“云歌,你说……这位程小姐对元烨余情未了,元烨对她……会不会亦是如此?”
冷永宁在这份感情里一直表现出大度。
她甚至还主动提出过,要帮楚元烨纳了程湘水做侧妃。
只是这件事情楚元烨一口回绝,才就此作罢。
其实,楚元烨拒绝再纳侧妃,冷永宁的心里是欢喜的。
沐云歌轻声反问她:“那你想让誉王纳程湘水为侧妃吗?”
她能看得出,冷永宁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眸光是纠结的。
身在这个年代,哪怕是皇室公主,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倘若不愿夫君纳妾,倒是要背上善妒的骂名。
冷永宁吱吱唔唔:“我……不知道!”
她口里说不知道,心里又怎能自欺欺人。
沐云歌淡淡地戳破了那一层纸:“你说不知道,那定然就是不愿意。既然你心里不愿意,那就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守住自己的幸福,不要让别人夺走了!”
她的语气极是平静。
倒是冷永宁,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长到这么大,学的是女德,教的是修养。
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她,不用顾全礼数教义,遵从自己的内心,守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云歌,我……突然有点羡慕你了……”
冷永宁满眼深情的凝望着她。
她羡慕沐云歌活得通透自在,敢无所顾忌地说出自私念头,不怕世俗眼光,刚才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诚挚之言。
还未等沐云歌来得及开口,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知六皇嫂羡慕我家内子什么?”
楚元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竟然未发出一丝声响。
沐云歌怀抱着灵儿,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吓到。
她没好气地赏了男人一记白眼:“定王是属猫的吗?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楚元戟不怒反笑,意味深长:“本王是想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这女人竟然背地里教坏六皇嫂。
这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能大做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在这时,莲花雅居另一侧传来骚动声——“你们快看,程家小姐新换的那身衣裳,是不是御赐的织金锦?”
“绝对没错,就是南疆进贡的织金锦,面料和定王妃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听说这织金锦的面料,几位皇子里……陛下只赏了定王和誉王。誉王怎么会把这身衣裳给程家小姐?”
贵门世家的夫人小姐之间,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也有人讥讽冷嘲:“还真是世事难料,定王妃这样的丑女,倒是得了定王这份恩宠,再看看誉王妃…
…贵为东周公主,还抵不过誉王的老相好。”
沐云歌和冷永宁坐在暗处,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站立于她们旁侧的楚元戟,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眉心紧锁,低沉道:“六皇嫂莫要听这些妇人背地里嚼舌根,六哥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理由。”
冷永宁的眼睛里,蒙上一团看不透的雾气,顺着人潮涌动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程湘水一袭月牙白织金锦长裙,裙裾摇曳,肩袖挽媚紫轻纱,同色的媚紫束腰绶缨有流苏。
落水之后,程湘水应该是让丫鬟为自己重新梳理了青丝,发髻高绾,再配上这身华丽的织金锦长裙,气质高贵逼人。
“云歌说得对,如果我内心不愿意,就该遵从心里的想法……”
冷永宁突然站起身,从角落里走了出去。
刚才那些躲在背地里嚼舌根的女眷,突然看见誉王妃冒出来,惊得面色骤变。
唯有沐云歌,面纱下的唇角勾扬,似是已经料到了冷永宁下一步要做什么。
楚元戟目光如炬,似是看穿了面纱下女人的笑意。
他压低嗓音道:“要是六皇嫂听信了你刚才那番教唆,今日怕是要和六哥心生嫌隙……”
沐云歌不悦的怼道:“我并无心挑拔誉王和永宁的夫妻感情,但凡事都有底线。”
她杏腮微鼓,瞪着男人。
楚元戟清了清嗓子:“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何至于……”
不等他的话说完,就被沐云歌没好气的打断。
“女人在意的可不是这件衣裳……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永宁都只是遵从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
沐云歌忍不住又白了楚元戟一眼。
像他们这样的皇子,自诩身份高贵,更是不懂得打从心底尊重女性。
楚元戟识趣的闭上嘴。
不过,今日程湘水的手段连他也微有惊诧。
楚元戟相信,六哥不可能看不出来,今日程湘水不论是落水还是更衣,都暗藏着不可言喻的玄机。
这会儿,程湘水已经回到了莲花雅居。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其他女眷眼底的艳羡,她唇角微勾,扬起一贯的清高冷傲。
她得意的笑容才挂上嘴角,就看见冷永宁莲步款款的朝她而来。
相比起程湘水的美,冷永宁更显纯净清透,就仿若这湖里的莲花一般,圣洁高贵。
“程家小姐可知,你身上的衣裙是从何处而来?
这可是陛下的赏赐……”
冷永宁不愠不火,语气虽然极是平静,却也不怒自威,有着皇室公主的气派。
程湘水似也早就料到了誉王妃会找上自己,故作委屈的俯首作小:“这裙衫是誉王殿下拿给臣女的,臣女并不知来历。”
其实,她分明就是刚才听见了那些女眷议论定王妃的装扮,记在了心里。
故意趁着落水更衣之际,在楚元烨面前硬要来这身衣裳换上的。
现在她又说自己不知这华裙的来历,就是想惹恼冷永宁,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却不想,冷永宁莞尔一笑:“原来是元烨错拿了这身衣裳,那就请程家小姐再辛苦一趟,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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