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向珍雁,在听见刚才李坞的那番话后,杏眸惊怔。
她知道杜氏心术不正,但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坏到骨子里。
向珍雁心中悲愤交加,在女儿的搀扶下,微颤着走进了屋子。
眼前的杜氏,看起来狼狈之极,依然不甘地想要在沐睿面前强辩。
“老爷,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想要害我,昨日我出府被人敲昏过去,再醒来就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沐睿开口,身后传来沐云歌的一声冷嗤。
她轻蔑反问:“你昨日唆使管家拖住我爹,匆促出府难道不是为了抢先一步去见李坞吗?哦……不对,应该说你是为了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闻言,沐睿苍劲的墨瞳更显晦暗如深。
杜氏紧裹在被子里,原本瑟瑟发抖的身子突然僵滞,也当场石化。
不过,杜氏转念就想明白了。
再抬眸,她的眼睛里迸出刀子般凌厉的光,又恨又气:“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设下的圈套……老爷,妾身和这个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是这小贱人陷害算计我。”
其实刚才沐云歌一开口,沐睿便听出了其中端倪。
不过,杜氏的身上肯定也干净,十七年前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但不论怎么说,杜氏现在都是丞相夫人。
今日之事闹得如此大,传出去丢的是相府和沐睿的颜面。
沐睿暂且放下杜氏在旁,冷沉的目光落到沐云歌的身上,透着薄怒:“歌儿,你……为何要这么做?
”
就算是要彻查十七年前的真相,也不必将家丑外扬,丢脸丢到了长安街上。
见沐睿将矛头指向沐云歌,一直沉默未语的向珍雁突然疾步上前。
“老爷为何不先质问那毒妇,当年为何要陷害我?”
向氏现在才明白,女儿口口声声说今日会为她沉冤昭雪,看来已是准备了许久。
女儿为了她能做到这一步,她当然拼尽全力也要护着女儿。
向珍雁下巴微扬,眸底透着锐光,毫无惧意地与沐睿视线相对。
沐睿凝着突然对峙在眼前的向氏,愣了愣,喉结滚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自从向氏嫁入沐府直至下堂,这二十多年来,沐睿还是头一回在向氏的眼睛里看见如此咄咄逼人的强硬气势。
沐睿在妇人犀利的目光注视下,眸色终于有了松动:“老夫说过,十七年前的事情会彻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言而有信!”
“老爷要如何交代我暂且不问,不过……她倒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向珍雁的目光,从男人的脸上缓缓转向杜氏,目光冰冷,一步一步走近杜氏。
向氏突然抬起手,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杜美兰的脸上。
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将胸腔的愤意发泄。
重力甩下两记耳光后,向氏脚步不稳的朝后退了一步。
幸而沐云歌眼疾手快,一把将娘亲扶稳。
在沐云歌的印象里,娘亲虽然骨子里倔强,但性情温柔善良,平日里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更别提动手打人。
看来,妇人憋屈受了十七年的痛苦,全都在这两记耳光里。
杜美兰挨了两记耳光,白皙美艳的脸颊顿时红肿得像馒头,又痛又恨:“贱妇,你敢打我……”
自从她坐上相府女主人的位置,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杜美兰爬起来想要还手。
无奈双手一松开,被子下白花花的身子就暴露在空气里,春光外泄。
迫使杜氏只能收手紧攥住被子,无力还击,却心有不甘:“求老爷为妾身做主,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欺负妾身啊……”
沐睿怒不可遏,低喝:“你还嫌在外面脸丢得不够吗?来人,先把人押回相府。”
烈日金辉,笼罩着大地。
丞相府的南厢的大堂内,窗口倾洒的阳光也仿若突然暗沉下来,气氛分外阴冷肃然。
沐睿端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凝盯着押跪在堂下的二人。
瘸腿李坞依然只着一条亵裤,浑身被鞭打得血痕累累,嘴角也挂着血丝,无力地趴跪在堂下。
“丞相大人,小的……真的全都交代了。当年杜氏发现小的与相府的丫鬟秋杏私通,以此为威胁……
逼小的陷害夫人,丞相大人休妻下堂,她这个妾室才有机会扶正……”
杜美兰跪在不远处,此刻身上穿着白色底衣,发髻凌乱。
闻言,她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杜美兰泪眼汪汪,梨花带雨地望着沐睿哭诉:“当年老爷可是亲自查明了向氏与李坞私通,向氏还将自己的首饰赠予这个赌棍,他拿去典当铺子的当票,还是老爷亲自去取的。”
说罢,她再指向李坞,企图反咬一口:“这个死瘸子分明就是和向氏母女一伙,今日与她们母女联手,算计陷害妾身,还请老爷明察秋毫。”
沐睿眉峰微挑,苍劲的眸光隐隐透着戾气。
若说到证据,当年是他亲自在典当铺子查出向氏的首饰被李坞画押典当。
倘若说向珍雁与李坞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首饰为何会落入李坞手中,当年确实让他很难相信妇人是清白的。
眼前,杜美兰身姿娇柔,掩面抽泣的楚楚模样,让沐睿心里不禁油生一丝怜惜。
他实在不相信睡在自己身边,娇柔媚嗲的妇人,会有如此心机。
莫非,这一切真的是向氏母女与瘸腿李坞设下的局?
想到这儿,沐睿捏紧拳头,墨瞳犀利如刀,目光再次扫向沐云歌。
他襟正肃然地道:“既然今日是处理家务事,那就恕老夫冒犯,这里没有定王妃,只有相府嫡女。”
“云歌是身份不重要,今日重要的是要为我娘亲讨回公道。”
沐云歌眉目清冷,透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不过,沐睿的眼神同样凌厉,带给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老夫既说要查清此事,那就定是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今日之事,分明皆在你的算计之中,你为了帮你娘洗脱罪名,不惜陷害杜氏,可属实情?”
他纵横官场,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今日之事全盘都是在沐云歌的掌控之中。
沐云歌倒也不遮不掩:“没错!今日的一切,确实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听见她亲口承认,杜美兰的气焰顿时就起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奔上前抱住沐睿的衣袖,哭中带闹:“老爷,你刚才可听清楚了,这个死丫头亲口承认是她陷害我,妾身和那个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
沐睿不留痕迹地甩开了她,脸色亦是极黑极沉。
就算今日之事是沐云歌算计杜氏,但杜氏也难将自己摘干净。
沐睿沉着脸,凝向沐云歌和向氏,语气带着斥责:“你们怎能不顾相府颜面……”
沐云歌冷笑:“爹不是说要彻查十七年前的事情吗?女儿今日这出戏也是为了给爹热场,帮你勾起当年的回忆。今日杜氏所经历的,都是她十七年前陷害我娘所做过的事情,女儿不过是以牙还牙,何错之有?”
此时此刻,杜美兰已经渐渐从慌乱中回了神。
既然沐云歌已经亲口承认设计陷害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十七年前的事情,就算李坞开口指认她,也拿不出证据来。
杜美兰顿时有了底气。
为了打消沐睿对自己的怀疑,她咬牙发起了毒誓:“老爷,妾身敢对天发誓,十七年前绝没有做过陷害向氏的事情,倘若妾身说谎,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再也得不到老爷的恩宠。”
果然还是她更懂男人的心。
她信誓旦旦地发完毒誓,清楚看见沐睿的神色似有松动。
杜美兰不失时机的又补了一句:“老爷,今日之事不难看出……向氏与这个死瘸子一直藕断丝连,他们才会有机会联手陷害妾身。”
今日,沐云歌害她出了这么大的糗,杜美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宁可发毒誓,也要死咬着当年确是向珍雁红杏出墙,企图将沐睿的怒火再转移到向氏的身上。
沐睿深邃幽暗的墨瞳,直勾勾瞪着浑身是血的魁梧男子:“如果你不想另一条腿也废了,就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浓郁杀机。
李坞的身体颤抖得厉害,除了血淋淋的鞭痕疼得很,他心中也是极害怕的。
于是,他再次将十七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还有他这次是如何寻到杜氏,三番两次索取钱财,以及杜氏昨日寻上门想要下毒谋害他性命之事,全都交代了。
杜美兰这才猛然发现,原本藏在衣袖里的那包毒药不翼而飞。
她慌张辩解:“老爷,一切都是他胡谄,想要陷害妾身,我从来没有给过他银子,也与他并无往来…
…”
杜美兰心中笃定,自己给李坞的那些银子,这个赌棍肯定是输光了。
而且,秋杏拿了她最后一笔银两后便失踪,显然是撇下李坞这个赌棍卷款逃离了京城。
就凭李坞这几句话,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名。
况且沐睿对李坞恨之入骨,也不可能相信李坞的说辞。
所以,杜美兰坚信只要自己死咬着不松口,就万无一失。
为了转移沐睿的注意,她再次将矛头对准向珍雁。
朝着向氏大声冷嘲热讽:“如果我没记错,秋杏那丫鬟当初离府时,你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现在却又编排是她与你的奸夫合谋,反正现在找不到秋杏,你们母女想怎么编排都成!”
“你……血口喷人!”
向珍雁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当年陷害自己的人,其中还有秋杏。
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
看见杜氏的嚣张气焰见涨,沐云歌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了:“玉树,把人带上来。”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
她这才接着道:“既然十七年前陷害我娘的事情,秋杏是关键人物,那就让她来亲口说出实情。”
这一回,轮到杜美兰傻了眼。
很快,秋杏就被带到了厅堂中央。
从她走进门,就感受到了来自向珍雁的灼灼目光。
秋杏心虚地耷拉着脑袋,不敢与往昔的主子目光对视。
刚才在门外,杜氏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向氏确实待秋杏不薄,知道她赎身出府嫁人,还特意拿出了压箱底的陪嫁,赠予她二十两银子当作嫁妆。
只可惜秋杏当年被男女情爱冲昏了头脑,才会受杜氏利用,陷害自家主子。
“夫人,奴婢对不起你。”秋杏嗵的一声对着向珍雁的方向跪下,磕头认错:“当年奴婢听信了杜氏的谗言,一时迷了心窍,才会在夫人的茶水里下药。
”
她的话出,杜美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恨不得立马将秋杏撵出去——“她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妇?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你们母女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冒名顶替秋杏,就可以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杜美兰知道,平日里沐睿连她身边常侍候的几名丫鬟都叫不出名字,男人又怎么可能还记得秋杏。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物是人非,秋杏的容貌身材都有极大的变化。
杜美兰何等精明,无论如何这个罪名她还是会咬牙不承认。
秋杏拿出随身的包袱,将里面的银元宝呈落在地面:“老爷,这是前些日子杜氏找上我,给的一百两银子,全都在这儿了。”
向来,大户人家的银元宝都会有记号,只要沐睿看了便知。
沐睿眸光阴鸷,低沉下令:“呈上来。”
随即,家仆便将摆在地上的银元宝呈上去。
站在沐睿身边的杜美兰,这次是真的慌了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秋杏把那些银子竟也带来了。
只怪她当初心急,一时疏忽忘了将这些银两洗白。
当这些印有沐府印记的白花花银元宝,呈现在沐睿面前时,男人的脸都绿了。
杜氏口口声声说是向珍雁母女陷害她,可是眼前人证物证俱在。
根据李坞和秋杏夫妇的证词,也并无疏漏之处,实在是让沐睿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杜美兰。
“这些银两……你要做何解释?”沐睿冷眼瞥向杜氏:“你不会告诉老夫,它们是自己长脚从相府里飞出去的吧?”
男人的口吻,分明已经对杜氏产生了怀疑。
倘若这些事情都真的是杜氏所为,那妇人的歹毒心机,着实令他脊背寒凉。
杜美兰脸色惨白,吱吱唔唔:“妾……妾身真的不知道……”
因为秋杏出现得太突然,让她全然没有设防。
就在这时,沐云歌突然走上前。
半壁阳光从窗口倾落,她的周身被金光笼罩,芳华明媚,璀璨之极。
“女儿这里还有两样物件,一并呈交给爹爹定夺。”
沐云歌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金花珠钗和翡色玉镯。
向珍雁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玉镯,顿时杏眸睁大:
“歌儿,这……只玉镯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的惊诧声,也让沐睿仔细望向沐云歌的手中之物。
那只翡色玉镯里有一缕红玉,独特之极。
就算沐睿也还能记得,这是向氏当年的陪嫁之物。
前几年在府中遭窃,偷盗的丫鬟是抓到了,可是东西却没能搜出。
沐睿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变得更沉。
当年他就察觉到此事有异,却未深究,今日东窗事发,更知非同寻常。
不等他开口问。
沐云歌的声音扬起:“这支珠钗和玉镯都是李坞拿去当铺典当的首饰,当票就在这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日期,也就是昨日早上的事情……”
李坞趴在地上,鲜血沿着手臂往下滑落,有气无力的应声:“这两件首饰都是杜氏给我的,她说手里没有银子,让我自己想办法。”
这回,杜美兰再也无力辩解。
前几日李坞缠着她要银子,她才刚给了秋杏一百两,实在是没有办法再从府里的帐面取出大量白银,只好将自己不用的一支旧钗和藏着无法销脏的这只玉镯拿出来,打发了李坞。
没曾想,沐云歌竟然能从当铺里将这两样东西赎回来。
沐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地瞪着杜氏,出声威胁:“你若是再不如实交代,老夫也只能将你送官查办。”
杜美兰只觉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她仿若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悲痛哭着求饶:“老爷,妾身也是太爱老爷,才会一时糊涂……”
这番说辞,简直是可笑之极。
沐云歌冷声提醒杜氏:“如果我没有记错,方才你可是发过毒誓的,如果当年真是你陷害我娘,便死无葬身之地!这话……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杜美兰脸上还挂着泪,眸光错综复杂,既愤然,又惶恐,还有说不出的恨意。
沐云歌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沐睿:“爹打算如何给我娘一个交代?”
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就像是个旁观者,淡看云卷云舒,静观沐睿的态度。
沐睿眉心紧锁,沉默片刻后:“杜氏犯七出之妒忌,勾结外人陷害向氏,起歹毒之心,欲杀人灭口,从即日起……杜氏不再是相府主母,贬为府奴。相府中馈印章交还给向氏主掌。来人,纸墨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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