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歌心中的狐疑,让她决定再暗中观察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蛛丝马迹。
紧接着,赵虎拎着郫筒酒,挨着个儿地给在座地又倒了个遍,不过经过沐云歌面前时,他却轻轻掠过了。
沐云歌和这位赵统领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过,这一刻却心生好感。
只见赵虎一边倒酒,目光咄咄地落在了薛沅昕的身上:“薛三公子,用小酒杯招待客人,未显得薛府太小家子气,还是换上大碗才能饮得痛快。”
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风火火,豪气冲天。
薛沅昕闻言,连忙吩咐府里的奴婢:“来人,给赵统领换上大碗。”
“薛三公子这是什么话?要换大碗饮酒……当然是要众人一起喝才痛快。”
赵虎说着话,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他那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薛沅昕有一瞬的恍神,似是全然没有料到赵统领的脾气如此火爆。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楚元胤,赔着笑脸忙打圆场:
“赵大人别生气呀!大家都是出来散心解闷的,还是开开心心的好。来人,全都换上大碗喝酒,今晚陪着赵统领不醉不归!”
沐云歌清楚地看见,薛三公子在听见全都换上大碗喝酒时,眸底闪过一丝慌色。
她心中暗笑:八皇子对赵虎发怵,不知自己却和了稀泥。
这会儿,沐云歌只想坐台观戏,她要看看这个假冒的薛三公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必,在“他”的目的还未达到前,是不会轻言离开的。
刚才赵虎这么一般闹腾,倒也是件好事儿。
至少能让沐云歌早些知道,这个假冒薛三公子之人,今日出现在薛府山庄究竟想做什么?
楚元胤招呼来奴婢,把所有人面前的酒杯全都换成了大碗。
除了沐云歌,无一例外。
炙肉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夹杂着郫筒酒扑鼻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沐云歌馋得快要流口水,便见一只短匕插着一只肥硕的鸡腿出现在眼前。
她顿时眉开眼笑。
再一看,递给她鸡腿的人正是楚元戟!
山鸡炙熟后,楚元戟先卸下一只肥硕的鸡腿给她,眼神透着期盼:“本王已经撒过香料,歌儿快尝尝味道如何。”
他早就知道沐云歌饿得咕咕叫。
见她忙不迭地接过鸡腿,眼眉弯弯,男人心里竟莫名感到满足,如墨的瞳仁绽放出绚如烟花的灿烂。
鸡腿递给了沐云歌,楚元戟紧接着端起酒碗,将目光投望向薛沅昕:“薛三公子尽地主之谊诚待本王一行,这碗酒……本王敬你!”
薛沅昕的语气明显有些牵强:“定王……不必客气!”
但看着定王碗中之酒一饮而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沐云歌饶有兴趣地一边吃鸡腿,一边看热闹。
她就好奇这位冒充薛三公子的神秘女子,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薛沅昕的酒碗才刚放下,坐在对面的赵虎也举碗朝他:“这一碗,在下敬薛三公子。”
一碗接连着一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故意灌主人酒呢!
薛沅昕勾扬的唇角,笑容越来越牵强:“赵统领客气……客气……”
坐在薛沅昕身侧的楚元胤,见众人都先敬东主,也只能跟着敬酒:“沅昕,这碗酒……”
“八皇子与我情同手足,你我之间客气话不必多说……”
酒自然也不必再敬!
薛沅昕连声推辞,他的酒量就算不差,也经不起这番的车轮战术。
沐云歌看着这位假冒的薛三公子,不留痕迹地将楚元胤的酒给推辞了。
她心中不禁猜测,这位假冒的薛三公子,酒量应该不如原主,倘若再被人敬几碗酒,怕是就没法离开这儿了。
果然不出沐云歌所料,眼前的薛沅昕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的目光在楚元戟和赵虎身上来回穿梭,突然开口试探:“以前未曾听闻定王和赵统领有私交,今日二位怎么会结伴前来敝庄散心?”
沐云歌也听出来,对方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却不想,薛沅昕的话刚出口,就被楚元胤接了过去——“这次七哥和赵统领能遇上,纯属巧合。
是我见七哥心情不好,便想着带他到销魂山庄来吃喝玩乐一番,没想正巧……赵统领约我饮酒,我便捎带着把人全都约来销魂山庄了。”
楚元胤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眼神:“更没想到的是,沅沂你得知消息后也能赶来陪我们解乏,不愧是本王的好兄弟!”
沐云歌看在眼里,八皇子显然还没察觉,被他勾肩搭背的这位好兄弟,并非本尊!
薛沅昕一脸好说好说的表情,眸光却依然在楚元戟和赵虎身上打转。
他似有些等不及,很快又开了口:“得知定王和赵大统领同时来了敝府,沅昕还以为……是薛家山庄附近要出什么事情呢!毕竟定王和赵大统领都是大忙人,你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此,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沐云歌听到这儿,似乎有点听出了对方的试探。
他是在从侧面打探楚元戟和赵虎的来意,看来是不太相信他们是来此处散心。
赵虎皱了皱眉头:“老子一年到头都在忙,今年二十八了还没娶上媳妇,找谁说理去?出来散个心也不成么?”
“成成成!赵统领为了保京城一方百姓,连个人的终身大事也没空解决,实在是令本王敬佩、敬佩…
…”
楚元胤可不敢惹恼这只煞面虎,连声谄媚应付,还不忘给了薛沅昕一记眼色,提示他也不要再在老虎嘴上拔毛。
“赵统领说得对,人不能一直忙……”
就在这时,吃着炙肉饮着酒的楚元戟,慵懒懒地开了口:“再忙的人,也要有得闲的时候!本王从即日起不理朝政,也算是半个闲人了。听闻薛府山庄前后,不仅能入山狩猎,还能下水摸鱼,正合本王心意,怕是还要在此多叨扰几日。”
他的话说得轻松,却能让人轻易听出其中怨气。
更让人对定王与陛下分崩的传闻,深信不疑。
这二人你一言我不语,各自都带着情绪,愈发让人听着逼真。
薛沅昕这会儿也赔着笑脸,赶紧道:“以沅昕与八皇子殿下的交情,定王只管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似是虚惊一场过后,他暗暗松了口气。
楚元戟却突然再次举杯,迎向他道:“那就多谢薛三公子了,本王先干为敬!”
男人拂袖挥袍,一饮而尽。
沐云歌清楚看见,这位薛三公子的眼底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定王已经先干为敬,薛三公子也只能硬撑着举起酒碗,喝了个干净。
就在薛三公子刚放下酒碗,赵虎的酒竹筒已经又落了过来,给他斟倒上满满一碗。
“薛三公子热情好客,在下今日便也结交了你这个朋友。”
赵虎豪气干云天,压根就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已经先干了底朝天。
他抬手朝薛沅昕亮了亮碗底。
沐云歌看到这里,有那么一刹真的感觉赵虎和定王就是一伙的。
每次楚元戟敬完薛三公子,赵统领总会补上一碗。
看见赵虎这么豪爽地亮了碗底,薛沅昕硬着头皮,苦笑着抬起碗。
不过,他的眸子却在下一瞬闪过光亮,说道:“沅昕突然想起,父亲让我给祖母带了药,还特意叮嘱沅昕定要亲自侍奉祖母服下,待元沂干了这碗酒,怕是要失陪了。”
他放出这番话,无疑是要开溜了!
沐云歌哪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于是道:“薛三公子这么一说,本妃倒是觉得今日有些失礼,我们进府叨扰,理应上门去给薛老夫人问声安。”
薛三公子连连摆手拒绝:“定王妃不必拘礼……
”
沐云歌话说得极其诚恳,目光望向楚元戟:“元戟,既然薛三公子要去见老夫人,不如我们也顺便一同前去打声招呼,如何?”
她心中期盼,男人能够与她心有灵犀,听出话中藏着玄机。
却不料,楚元戟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幽幽道:“今日下了雨,时辰也不早了,薛老夫人怕是早早就歇下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明日一早再去问安也不迟。”
沐云歌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这男人和她果然没有默契,她一心想帮他找出刺客,他却眼睁睁地要放跑此人。
“既然薛三公子正要去,咱们不如随他一道……
”
沐云歌努力的还想再加强一点暗示。
可是男人偏偏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薛三公子是薛老夫人的孙儿,他就算是进了内寝也不为失礼,我们就不合时宜。本王知道歌儿也是担心失了礼数,不过我们今日淋了场雨,耽搁了时辰,薛老夫人应该能够理解。”
楚元戟正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定王的脑子就像是灌了稀泥,沐云歌气得不想再理睬他。
在旁听得胆战心惊的薛沅昕,闻声连连附和:“定王所言甚是,祖母是绝不会在意这些的。各位慢慢食用,沅昕就先行告辞。”
薛沅昕片刻也不再停留,疾步离去。
似是唯恐慢了一步,就又要节外生枝。
正巧,楚元胤看见薛沅昕的银袋落了位置上,赶紧拾起追了出去。
沐云歌又气又急,正想要跟着追出去。
只闻身侧传来男人沉稳的低音:“让他走!”
她愣了愣,目光再次落到楚元戟的脸上,不知男人指的究竟是薛三公子,还是楚元胤?
楚元戟依然一副尊贵优雅的仪态,慢条斯理的切食着炙肉,饮着美酒。
但是他的神色里,却有着运筹帷幄的精芒。
沐云歌眯眯眼,似乎猜到了男人指的是谁。
她渐渐靠近定王,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定王知道他是谁吗?”
她心想,要是定王知道刚刚放走的人就是冒充他从定王府大摇大摆逃走的刺客,脸色应该就不会如此淡定了吧?
毕竟,那天晚上刺客从定王府逃脱,也是狠狠打了定王的脸!
楚元戟从火架上又切下一块兔肉,转头递给她,轻嗤道:“他是谁不重要,本王要的是他身后指使的那个人!”
这一刻,沐云歌才明白,原来男人刚才是在装糊涂。
她接过兔肉,没好气的瞪着楚元戟:“既然定王都知道了,为何不给我一点暗示?”
男人不动声色,她却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一不留神又把人放跑了。
楚元戟眯眼盯着她的雾眸,唇角勾勒起少有的笑弧:“本王只是没有想到,歌儿会这么担心我。”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鬼才担心你……”
她只是希望能抓到原凶,让男人早些与陛下解释清楚。
他们父子和解,她与定王和离之事才能尽早提上日程。
虽然他们二人的音量压得极低,不过还是引起了对面有人的刻意轻咳。
赵大统领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嗓子咳咳了好几下。
他是用行动在暗示定王,能不能别再撒狗粮了?
你们夫妻卿卿我我、窃窃私语、打情骂俏得没完没了,还让不让单身狗好好喝酒吃肉?
杜随抿唇不语,抬碗默默与赵统领干了,这一碗敬单身狗!
楚元戟的目光突然望向杜随:“明日本王要带王妃去狩猎,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
杜随应声,瞥了眼赵虎。
赵虎冷着一张大方脸,语气听起来有点酸:“杜侍卫就和在下一起饮酒吃肉好了,或者……咱们可以结伴下河去摸鱼。”
俩个大男人光着腿子下河去摸鱼,是看谁的腿毛长吗?他对赵统领的提意,提不起半分兴趣。
杜随无声给了他一记冷漠眼神,让赵统领自己慢慢品。
倒是沐云歌,突然听楚元戟说明日要带她去狩猎,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望向男人:“你明日真要带我去狩猎?”
他刚才不是还说,要抓出假冒薛三公子那人的幕后指使吗?怎么还有闲心去狩猎?
楚元戟看她满眼不能置信,嗤笑道:“你不是告诉本王,既然出来玩就要放宽心,这样才能玩得开心。明日本王带你去狩猎,就是要开开心心的玩儿……
”
没想到男人竟然还真听了她劝。
沐云歌想想也是,既然出来散心,那就开心了玩儿,顿时也来了兴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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