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黄泥地上泅开,将地面染成酱紫色
“咳咳。”
何洲捂着腰肋跌坐在地,额头瞬间沁出大片冷汗。
他愣愣的看着咳嗽着滑倒在地的邓姓首领,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赵云骑在马上,从邓姓首领的肩头拔出枪头。
刚刚就是他一枪挑飞了长刀,救下何洲。
又看何洲还坐在地上,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似乎还在心有余悸。
“绑起来!”
赵云用枪将掉落在地的革索挑向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是!”何洲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面上一片通红。
他知道自己弄砸了。
赵都尉战前将数名士卒 调到麾下,俱是平日里表现各有所长的人,其中用意并不用多猜。
何洲脑中一片空白,耳旁仿佛又响起同伍缺耳汉子的叮嘱。
自知搞砸的他心中沮丧至极,可还是将赵云的命令执行了下去。
将失去武器,同时被赵云长枪捅了杯口大小伤口的邓姓首领面朝下,按在黄泥地。
邓姓首领的脸压在血泥中大口喘着粗气。
奋力一击的落空,叫他瞧见了赵云此人的冷静。
这也意味着他击杀赵云亲卫,激怒赵云的计划失败了。
他收起之前满身大汗,摇尾祈饶的姿态,将脸埋入泥地里,不再说一句话。
连头也不抬,生怕自己望向东方时神色露出异状,叫人察觉到什么。
他的儿子才走了半个多时辰,山路难行,他必须为他们拖得更多时间。
届时,他儿子也应该能看见主宅没有遭到动乱冲击,知道事败,取消计划,随那个陈姓司马撤离。
只要他的儿子能逃出生天,只要他的血脉还能传承于世间,他即便是死在这里,也值得。
汗水混合着血水流进他的嘴里,邓姓首领埋首于泥中。
弥漫在山间的雾气终于彻底散开,太阳升了起来。
清晨的空气本应是最清醒的,可是此时校场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哀嚎惨叫的人。
其间还有一些被砍杀、被马踩死的尸体也混杂在人群中。
血在狼藉的尸体下堆积,人体血肉和内脏的气味随着潮湿的雾气发酵升腾,间还混合着一些人被长刀吓到失禁的便溺味道。
即便是没受太大的伤,行动无碍的人也不敢站起来,在巡弋骑士的呼喝下,双手抱头,趴伏在地,不敢动弹言语。
每个人心跳都有如擂鼓,他们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何种制裁。
赵云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微微皱眉,倒不是他此时突然讲究起卫生。
他年少跟随父兄征战,这种战场上的气味早已熟悉适应了,比这更要糟糕得多的环境他也遭遇过许多。
他只是想起了公孙颜曾对他说过的关于疫病的传播的问题。
此时他们身处孤竹庄园中,若是一个不慎叫疫病在庄中蔓延,那才是祸事。
为了及时遏制事端,他们连夜打着火把急行而来。
早日妥善了结便可早日回去。
想了想,赵云唤来丁吏,下达了清扫战场,清点俘虏,收敛焚烧尸体的命令。
丁吏在白马义从中年纪较大,武力算不得高强,骑术也算不得上等。
此人能跟着队伍突围,并且一路平安来到孤竹庄园。
除了他平日发自内心的关怀后辈,后辈也愿保护协助他之外,与他自身的机敏也有相当大的关系。
在荒村时,公孙颜与夏侯兰重新拟定了士兵名册,废弃了从前那种简单的记录方法。
除了重新记录士兵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情况外,还额外记录了士兵的个人特长之类。
赵云才得知,还有丁吏这样识得几个字做过邮驿小吏的人。
对他也多了些关注,此次带在身边同样存了几分考量的心思。
此前何洲没能通过他的考验,还有少年人的轻浮和得意忘形,仍需历练,却不知这个丁吏如何。
丁吏心知机会到来,心中激动,再有何洲前车之鉴在前,更加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听了赵云的吩咐和要求。
自下去组织人手进行俘虏的看押,和尸体的处理。
此次军中几乎没有伤亡。
以骑兵对付这样猝不及防与农夫无异的部曲,几个不小心受了些刀剑伤的士卒,均被同袍调侃嘲笑得满脸通红。
何洲更是被取笑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邓姓首领被何洲用拇指粗细的革索,死死的捆紧,单独仍在高台上严加看管。
见赵云站着观看下方士兵清点战俘,丁吏急忙张罗着,叫人去后方棚屋中寻了一张油腻腻的胡凳来。
赵云谢过了他的好意,提问道:“可找到邓家子?”
赵云话音一落,便见猪仔一样捆扎在地的邓姓首领浑身肌肉顿时紧绷。
“没有找到邓家子的踪影,据说今日便没再见他出现过,还有几个首领的亲信也不见踪影。”
提到此处,丁吏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小心的看了看赵云的脸色,压低声音提醒道:“赵都尉,这其中恐怕有诈,不知主宅那边?”
赵云他们先前的布置,丁吏等普通士卒自然不会知道,没料到他还能想到这些,赵云赞许的点了点头,“放心,主宅那边已妥善安排。”
不过没有抓住人,赵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知夏侯兰的本事,但他也知道夏侯兰带去的部曲战斗力着实一般,还是决定自己亲去那处小路看一眼。
向丁吏叮嘱了一番,叫他们处理好战俘,便关上寨门,原地守备待命。
丁吏肃然称诺。
叮嘱这些时,赵云并没有避开被捆扎在地的邓姓首领,见他依然埋着头,听见提及那处小路时,却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一个跨步跃下高台,打了个呼哨,唤来乖乖站在高台下的战马白云,翻身上马。
又点了十数个骑士跟随,一路奔出营寨,按照舆图记载的方向一路找去。
丁吏恭敬的目送赵云等十数骑奔出营寨,自己拖来那张胡凳垫在臀下,挨着喘着粗气的邓姓首领坐下。
“赵都尉当真料事如神,什么都知道!”他心中恼恨这个胖子险杀了何洲不说,还害得他失去一次被提拔的机会,故意刺 激道。
果见这被俘以后,死猪一样的胖子簌簌发起抖来。
“什么都知道!”丁吏嘿然一笑,又重复了一遍,“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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