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敖整理工作台的时候，像一般医生嘱咐病人那样说着：“伤口有点深，回去小心一点，尽量不要沾水，饮食清淡些，如果发现伤口红肿或者有任何不适的，及时去医院。”
收拾好，他转身，却不想纪芹站到了他面前，往前迈一步，便能与他身体相贴。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顾敖后腰抵住工作台，想往旁边站，被她一下揽住了腰。
纪芹仰起头，眼神并不热络，反而有几分凉：“刚刚的也算搭讪吗？”
顾敖不答。
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香香绵绵的，与他相似，是铃兰花的味道，但是有玫瑰花的后调。
他警告：“离我远点。”
纪芹不搭理他，紧贴他后腰的手隔着白大褂抓了下腰带。
顾敖突然紧张，身体一下绷住，动弹不得。
“是不是搭讪都没关系，”她眼神一点点变热烈，“我很烦那些弯弯绕绕的，所以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干净利索。
顾敖又不说话了。
他想推开她，却被她抓住手腕。
用受伤的那只手。
他能挣脱开，却忽然停住，任由她拉着。
离得很近，她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
她移不开眼，因为捕捉到他目光里有一瞬间的局促不安。
他在紧张。
这个认知，让纪芹越发兴奋。
“你不是南湾市人，你是从京城来的。”
他没否认：“那又怎样？”
之前，纪芹对他的来历不感兴趣，可是现在有了：“为什么来南湾市？”
他还是那个很欠揍的回答：“你猜。”
她随口一问：“因为我？”
顾敖偏头，回避她的目光：“你倒是很自信。”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
纪芹并不失望。
“我不认为一个在繁华都市待惯了的人会愿意到这种养老型城市来生活，”纪芹松手，往后退了两步，站直了，“顾敖，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是挑衅的语气，也没有半点警惕，而是温温柔柔的询问。
除去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意，顾敖算是一个把教养刻到骨子里的人。
他身姿挺拔如松，若非严格的家庭教育，现代很少有人会保持这么好的仪态。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顾敖解开口罩，迈步靠近她。
他往前，她就后退，退到椅子边坐下，抬起头。
“你就这么想睡我吗？”顾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那你有没有想过，睡了我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纪芹对上他低垂的目光：“难不成你还要我负责？”
“那是自然，”他语调散漫又认真，“你占我的便宜又不想负责，天下哪儿来这么好的事？”
哦？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她垂下眼，没什么表情：“我以为你们男人都不想负责的。”
顾敖虎口卡在她下巴，轻轻的抬起她的脸：“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一定要人负责，所以纪芹，你想好了，想清楚了，承担的起后果，再来招惹我。”
他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压在纪芹心头，有些透不过气。
她推开顾敖，眼神慌乱：“我去缴费。”
一码归一码。
该付钱的时候，她绝不赖账。
纪芹走出医疗挡板：“张护士，我缴费。”
输液处，那两位老人连同张护士，还有小娃娃齐齐的往她这边看。
特别是张护士，表情很不对劲。
纪芹看到她抬起手，一左一右竖起食指，指尖相互点了点。
什么意思？
张护士指了指她身后。
纪芹回头，刹那间一阵无语。
浅蓝色的医疗挡板上透出了顾敖挺拔的影子。
刚才在后面，她跟顾敖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是挡板上交叠出来影子就是什么都干了的样子。
纪芹：……
大型社死现场。
“叮铃叮铃……”
有人推门进来。
“阿纪，”是宋之澄，“东子跟我说你在……”
她的话停住了。
因为看到了从挡板后走出来的顾敖。
宋之澄与他相互看了一眼，一秒后同时挪开目光。
纪芹并未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找我什么事啊？”
“周奶奶给外婆送了些荔枝，她让我给你带些过来，刚去麻将馆找你，东子说你在这里。”
她解释：“就不小心划到手了，过来包扎下。”
宋之澄紧张的抓起她的手：“怎么样？没事吧？”
纪芹摇头：“没事，又不疼。”
她是地狱门口绕了一圈又回到阳间的人，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坐在椅子上，嘴里含着水果糖的小娃娃突然插话：“姐姐，老顾给你呼呼了吗？”
宋之澄注意到了奶呼呼的小男孩儿。
她小声问：“那个小孩……”
“顾敖的弟弟。”
是吗？
宋之澄多看了小娃娃一眼。
京城顾家总共四个儿子，顾敖是老幺，哪里还有什么弟弟？
“包扎好，能走了吗？”
纪芹点头：“走吧。”
宋之澄温柔的笑：“你手不方便，过去我剥荔枝给你吃。”
推开门的刹那，伴随着风铃声响起的，还有顾敖的声音。
“纪小姐，荔枝容易上火，有伤口尽量少吃，”他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当然，这是一个医生的建议，听不听随你。”
音色清清淡淡的。
宋之澄收了笑容看过去。
碰巧顾敖抬起头，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又垂下眸。
他拿起手边的书翻阅起来。
宋之澄感觉的到，这位京城来的顾四爷对她有着强烈的敌意。
“多谢顾医生提醒，几个荔枝而已，不至于上火。”
他不接话，挺随性的弯了下嘴角。
“阿纪，我们走吧。”宋之澄拉起她没受伤的手。
尽快离开这里。
“纪芹。”是顾敖。
她回头。
印象中，他甚少会喊她的全名。
每次都是“纪小姐，纪小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喜欢他喊全名，很好听，也很亲近。
“怎么了？”
“我刚刚说的，记住了吗？”
是“想好，想清楚”那些话。
纪芹明白，但装不明白：“少吃点荔枝？”
他变冷漠了：“嗯。”
她笑了，灿烂如玫瑰：“我一定遵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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