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像是刀刃一样打在脸上,割得人生疼。
不过没有她的膝盖疼。
谢柠觉得很奇怪。她以前练过散打,比这重的伤不是没有受过,都没这么疼。难道就因为刚才那一脚是陆廷言踹的,所以格外的疼吗?
谢柠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给宋紫雁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昨天晚上忘记给手机充电,屏幕上出现了低电量提示,于是谢柠关掉了打车软件。
又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出租车,她决定不等了。
从公墓回去,这条路一直是下坡,平时会很好走。但是今日大雨,这条路显得格外的滑,于是谢柠走了另外一条相对好走的老路。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风雨小了些,起码她的伞可以撑住了。不过她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这伞打不打显得意义也不大了。
偶尔有一辆车经过,谢柠试着抬手去拦,不过并没有车减速。
从公墓到车流较多的市郊,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谢柠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
坐上出租车后,谢柠已经快要累到虚脱了。
司机师傅问她去哪里,谢柠想了想,吐出一个名字:“丽景苑。”
是她之前一直住的小区。
出租车到达后,已经夜幕降临。外边的街景谢柠越来越熟悉,不似盛世锦都外边那般干净整洁,却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将司机师傅的坐垫弄湿了,所以谢柠多付了一些车费。下车后,才发现雨已经很小了。
摆摊的商贩不少,各种美食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晕黄色的灯光在雨幕中多了几分暖意,像是一团团火焰。
经过一个菜店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和人聊天,见谢柠一身狼狈,不由得“呦”了一声:“怎么淋得这么湿了?回去可千万小心别感冒了,煮点生姜水啊!”
“好。”谢柠点了点头。
“等下,你等下。”老板娘将手里的瓜子皮扔了,回到店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袋生姜,递给谢柠,“你前几天没来买菜,我估摸着你出差了,家里肯定也没什么东西了,回去拿这个煮水。用我再给你拿点菜不?”
谢柠摇头,从包里拿钱,老板娘直推她:“快回去洗澡换衣服,这才几个钱,下次一起给!”
谢柠道了谢,进了小区。
小区里依然热闹,踢球的孩子,遛弯的大人,是谢柠无数次下班都会见到的熟悉场景。
“姐姐你的伞坏了。”一个滑着滑板车的小男孩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提醒。
谢柠一看,是两根伞骨从珠尾里出来了,固定伞骨的线也崩断了。
她抬手将伞扔进了单元门口的垃圾桶里,进了楼道。
楼道很窄,没有电梯,墙面上贴了许多开锁广告。
她住在四楼,几天不在,防盗门里已经塞了好几张小卡片。
这个房子是押一付三,租期还没到。谢柠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只是几天没来,这个地方对谢柠来说却陌生了一些。她想了想,应该是她的东西都搬走了,所以显得太空了导致的。
谢柠坐在了皮沙发上,然后躺下,放空思绪,听着窗外传来的嘈杂声。
说来奇怪,这个地方竟然会让她有踏实的感觉。盛世锦都虽好,她却没有归属感。
就好比今天,她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忽然有些后悔,还是太冲动了,陆廷言让她般,她就乖乖般了。那时只想着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很好,她总能让他一点点转变对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
一提陆斯泊,两人的关系就会跌至冰点。
谢柠挽起裤脚看了一眼膝盖,不出意外,已经有了一大片的乌青。右膝不知道怎么还破了皮,出了血,又被雨水一直浸着,怪不得她总觉得疼。
摸出手机,想在外卖平台上买点碘酒创可贴,却发现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
谢柠将手机扔在一边,疲惫至极的身体一躺下就不想再动弹。谢柠暗示自己,歇半个小时,然后下去买药。
只是没想到,她躺着躺着,竟然就睡着了。
谢柠睡得并不安稳,小区里的嘈杂声一直都在耳边响,她像是清醒地听着这些响动,却又迷迷糊糊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她睁开眼,确定了一下,敲的是自己的门。
身上的衣服湿潮的让她难受,头发也没干,喉咙里也是一阵干涩生疼,火辣辣的。
一开门,楼道里的空旷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她一个激灵。陆廷言高大挺拔的身形在逼仄的楼梯内显得很是局促,身上那件昂贵的手工西装和这昏暗的楼道格格不入。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谢柠看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柠张了张嘴,声音出奇的沙哑:“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陆廷言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抬手摸上了谢柠的额头:“你发烧了。”
“好像是。”谢柠转身,“进来吧。”
陆廷言却拽住了她的手腕:“去医院。”
“好。”谢柠从沙发上拿过包,出了房间。
许是因为不舒服,她整个人怏怏的,没了平时那股子伶俐劲,倒是显得轻软了几分。
小区里没有停车位,陆廷言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他去取车,谢柠没跟,就站在路口。
然而等他取车回来,却看见谢柠上了一辆出租车。
陆廷言心下一阵烦躁,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却不得不跟在那辆出租车后边。
离这里最近的是附属医院,车程只要十五分钟。谢柠下车后,直接进了急诊。等陆廷言停好车进来,谢柠连号都挂完了。
她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然后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护士叫号,半湿的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侧脸。
很快护士叫了她,她进去,病房里只有临窗的那个病床是空的。她将包放在床头,靠在了床上。
陆廷言也走了进去,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她白皙的手背里。架子上一共挂了四个吊瓶,护士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的,叮嘱她等药快完的时候叫护士来换药瓶。
谢柠本来就很白,在病房灯光的映照下更是有种惨白。她的唇色也毫无血色,甚至还有些爆皮。
陆廷言主动开口:“要喝水么?”
谢柠没睁眼,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示意她有。
“我刚才又回公墓那里去了,沿途没找到你。你是多久打到车的?”
“很快。”
陆廷言沿途没有找到谢柠,便知道她是打到车回去了。然而等他回到盛世锦都后,却发现谢柠不在家。
以为是她的车慢,他就在家等。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回来。
陆廷言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
他当时便不安了起来,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当时便想联系她亲近的人,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去联系谁。
不认识她的家人,只知道她有个酒精过敏的闺蜜,连那个闺蜜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于是陆廷言只得让人去谢柠的公司查她的资料,终于查到了她登记的住址。折腾了半天,找到了丽景苑。
见到开门的她的那一刹那,他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那么紧张她的安危。
和旁边病床上的阿姨借了充电器,谢柠翻遍了包却没找到手机。然后才想起,手机被她扔在沙发上忘拿了。
“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陆廷言说。
“不用,不着急。”
陆廷言听出了她话内的意思,眼眸微沉:“你的意思是还要回去?”
“我倒是想,您陆三少同意吗?”
“不可能。”
“我就知道。”谢柠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见我现在这狼狈模样,您心里有几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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