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邵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包厢的。
他的脸苍白得厉害，易雪大惊失色，“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颜玖的动作一顿，微微抬了眸子。
触及到他炙热的目光，她很快又垂下了头。
陆北城眉头锁紧，“邵廷，你没事吧？”
他和郁邵廷是好友，若非如此，郁邵廷今晚也不会坐在这里。
他打算帮郁邵廷和颜玖一把。
郁邵廷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
“你的伤口应该包扎了。”陆北城提醒道。
鲜血还在汨汨流出，让原本暗色的衣服更加深厚。
“不碍事。”郁邵廷没放在心上。
话方落，布帛撕裂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颜玖从自己的裙摆撕了一块下来，扔给了郁邵廷，语气却不是很友好，“郁少还是包扎一下，我今天不想看见血，烦。”
郁邵廷接住了她扔过来的碎布，眸中似有烟花绽放，笑意直达眼底。
盛颜安轻咳了一声，“师父，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想我怎么厚道。”颜玖微微挑眉，有些漫不经心，“盛颜安，我才是你师父，你可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我哪有。”盛颜安的脸红了红，“我只是觉得，你都已经撕下自己的裙摆了，帮人家包扎也不是什么难事……师父，你就不能帮人帮到底啊。”
郁邵廷的眸光也掺杂了些许希冀，颜玖只觉得有些烦躁，她手勾住了沈煜的脖子，风情万种地挂在了他的身上，“煜，你的意思呢？”
沈煜莫名躺枪。
他无奈一笑，“你开心就好，我没有意见，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不会有意见。”
“嗯哼。”颜玖这才起身，走到了郁邵廷的面前，将刚才的风情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郁少需要我帮忙包扎伤口吗？”
“我来就行了……”易雪不想他们再有太多的接触。
颜玖睨了她一眼，“易小姐，我问的是郁少，不是你，还请你闭嘴。”
颜玖很少这么没有风度地去嘲讽一个人，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颜玖，你就这么犯贱吗？
郁邵廷没多说什么，像是默许了颜玖对易雪无礼，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薄唇轻启，“包扎。”
什么少爷病！颜玖眼角抽了抽，刚才还说没事，现在看见有人来包扎，动作就这么快，还这么地……理直气壮。
她动作不算得太温柔，粗暴得让坐在一旁的顾慕谦眼角直抽搐。
忍不住调侃，“难怪念儿对待伤员会这么简单粗暴，原来都是跟颜小姐学的。”
颜玖挑眉，“那也要看伤员不是吗？像顾少，郁少这种能忍得痛的，我自然不必太温柔，也能让你们知道……不要轻易受伤。”
“念儿的歪理都是你教给她的。”顾慕谦勾唇，将酒杯放到桌上，“北城，我先回去了。我和她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僵化了，若让她知道我彻夜未归，心里难免又有疙瘩了。”
陆北城笑骂道，“你这是在故意刺激我孤家寡人吗？”
顾慕谦目光高深莫测，“北城，你要是想要女人，自然会有人乖乖送上门来。虽然她并不差，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为了她画地为牢……她和他是注定的，而你不过是……过客罢了。”
陆北城看得倒是很淡了，“人生若是没有过客那该多无趣？至少在她的生命里，我还以一个过客的形式存在过，这就够了。”
顾慕谦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顾慕谦前脚刚走，盛臣风就起身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
盛颜安看着自家哥哥仓皇的背影，摇头无奈地笑了。
她这个哥哥，其实还在爱着颜玖吧。
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注定无法在一起，荒唐过，心碎过，也应该放下了。
颜玖包扎完，便要回到沈煜身边，郁邵廷却扣住了她的手腕，唇瓣颤了颤，“颜玖，我们谈一谈。”
颜玖目光一闪，“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如果我以你母亲的性命做威胁呢？”郁邵廷不紧不慢地说道。
颜玖瞳眸一缩，她猛地抬头看他，他风轻云淡的神色让她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郁邵廷，你卑鄙！”
她的弱点就是她的母亲。
她知道，郁邵廷比她势力大，想要动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颜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知道，盛颜安把当初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所以他的态度才会变化这么快。
只是，有必要吗？这种怜悯，她颜玖还真是不屑。
“嗯，我是卑鄙。”郁邵廷低低一笑，“如果我不卑鄙，我怎么留得住你。”
“你——”颜玖脸上的面具几乎碎裂。
易雪的脸色惨白，她手攥紧成拳。
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低到他只顾得上和颜玖调情，却忘了她还在他身边？
她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啊，他怎么能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佯装拿不稳酒杯，酒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玻璃划破了她的脚，有鲜血流出。
颜玖暗了眸色，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同样也被碎片划出了一道痕迹。
她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脚踝上的血，她把至今放到鼻尖轻嗅，血腥味萦绕鼻尖，颜玖只觉得舒畅，眸里也渐渐染上猩红。
却又很快消散。
“易小姐，我记得我刚才说了，我今天不想见血。”她红唇微张，眼里是迷离的笑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我看来，真不算太划算呢。”
“郁少，你的红玫瑰白月光生气了。”颜玖低低一笑，“你去陪你的女人吧，煜，我们走。”
绝情，便是如此吧。
可惜，她做不到潇洒了。
***
半夜，下起了雨。
颜玖睡得迷迷糊糊，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她凭着记忆划下了接听，“喂？哪位？”
这是她的私人电话，知道的人甚少。
一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在这么晚打电话给她。
否则她早就挂电话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颜玖隐隐约约听到了雨声。
“请问是哪位？”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电话那头，那人的呼吸重了一分，沉稳有力的呼吸声，让颜玖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
“郁邵廷。”她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对面那人的名字，这么笃定。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大半夜打骚扰电话，你没毛病吧。”颜玖说完作势就要挂电话，郁邵廷这才出声，“玖玖。”
深情款款，让颜玖的手一抖，差点按到了挂断。
“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这大半夜的，她真的不知道这男人是发什么疯。
“我在你家，楼下。”郁邵廷说道，“玖玖，我想看看你。”
“神经病。”颜玖骂道，“郁邵廷你要是睡不着可以去易雪那里发疯，麻烦不要骚扰我行吗？我很困。”
“我只想看你一眼，看你一眼，我就离开。”郁邵廷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一直等，不看到你，我是不会回去的。”
颜玖有些烦躁，“那你就一直等吧，我睡觉。”
她挂断了电话，却没了睡意。
雨越下越大，颜玖想到那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低骂了一声，披着一件外套就下了楼。
可当她看到郁邵廷的时候，怔住了。
她知道郁邵廷会等她，他一张言出必行，她从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样等她——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大雨中，衣服早已经湿透，他却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他的头发粘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楼道，雨水即便流进，他也只眨了眨，没有闭上眼睛。
颜玖怔在了原地，郁邵廷看到她，唇畔染笑，“你来了。”
他在赌，赌她对他的关心。
他赌赢了。
颜玖愣愣地看着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她小跑到了郁邵廷面前，用手帮他将雨水擦掉一些，“雨下的这么大，你的身子不要了吗？如果我不来的话，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站一夜？！”
她微微动怒，不仅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他居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的手刚刚才受伤，他是想感染，然后折腾她吗？
“我知道你会下来。”郁邵廷笑了笑，“我的玖玖虽然铁石心肠，但……还不至于无情到与我成陌路。”
“你……”颜玖咬了咬牙，别过了头不看他，“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不了解你么？”郁邵廷轻笑，“玖玖，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我是没有认出你，可若是连你的脾性我都没有摸清楚，我有什么资格说爱你。”
爱这个字眼，从他的口中说出，落在了颜玖的心上漾起了涟漪。
她压下心中的悸动，平静地问，“爱？郁邵廷，你的爱值多少？能随便说出口的爱，我真不认为是真心的。”
郁邵廷也没恼，他知道她是在气他还没听她解释就放开了她的手。
他揉了揉她的头，“你想知道，明天我再告诉你，现在看到了你，我也应该履行我的承诺，回去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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