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沈琴芳见慕云卿在出神,都怎么动筷子,不禁开口唤她:“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昨日光顾着高兴,竟忘了问您,那位恩人姓甚名谁,即便他人已不在,但料想尚有亲眷在世,若能帮衬一二,也算没白承了人家的恩情。”
闻言,沈琴芳想都没想就回道:“他姓樊名靖,柳州人氏,后来做生意才搬去的月秦国都永安城,他膝下无子,夫人于多年前就已经离世,府中有几房小妾,在他死后也都各自去了。”
“……这样啊。”慕云卿语气淡淡,略显伤感,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凭空出来了这么一个人,让人无迹可寻。
“卿儿,待会儿用过早膳,咱们就去侯府吧。”
一听这话,慕云卿为沈琴芳夹菜的手一顿,神色明显有异。
沈琴芳也看了出来,放下碗筷,停住不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娘亲,您有无想过,昨日见我为何会在康王府,而非侯府?”
“我正为这奇怪呢,只是没得空问你。”
“自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原因,卿儿本不想说与您烦心,但又觉得这样的事不该瞒着您。”慕云卿眉间春水不在,轻启朱唇,语带殇然道:“其实那府上的人远不似您以为的那么好,我前来给外祖母拜寿曾借住过一段时日,两位舅母几番坑害自是不必说了,就连兄弟姊妹和外祖母也是挖空了心思算计我,正是因此,我才急着搬了出来。”
“他们……惦记咱们家的家业?!”
“正是。”
沈琴芳身形一晃,潸然泪下。
慕云卿忙拿了帕子帮她擦眼泪,细心宽慰:“我知道娘亲闻听此事必然要伤心,但与其日后着了他们的道,如今早早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岂不好?”
“难为你,又要照看澜儿,又要守着家财不被歹人谋了去。”
“卿儿是长女,原应如此。”
“是娘亲不好,这么晚才回来,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沈琴芳目露心疼:“一眨眼,我的卿儿都要出阁嫁人了。”
话至此处,她忽然叹了口气:“唉……娘亲若早些回来,必不会让你与那位小王爷走得如此亲近,可惜……听你婶娘说,圣旨已下,一切都来不及了……
”
一两在旁边伺候着,闻听此言,不觉抬眸飞快地看了沈琴芳一眼。
慕云卿也没想到沈琴芳会不赞同自己和容锦的婚事,错愕道:“娘亲何出此言?”
“你年纪小,哪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嫁与天潢贵胄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日子谁又能说得准呢。”提起此事,沈琴芳便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若嫁与寻常人家,倘或日后有不顺心的地方还能与他吵闹一番,再不济还能和离再嫁,可嫁给王爷怎么敢呢?”
慕云卿眨了眨眼,没吭声。
她心说,怎么不敢呢,昨儿她还扇了容锦一巴掌呢。
虽然是无心之举,但也足可见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啊。
但这话她不好说与娘亲知道,正琢磨该如何为容锦正名呢,倒是一直闷头吃饭的慕云澜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执拗地看着沈琴芳说:“澜儿就想让容锦哥哥当姐夫!”
一两闻言暗暗点头,心说小公子干得漂亮!
小伙子有眼光!
可惜,小孩子的话除了一两没有太多人放在心上。
“娘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这一生平安顺遂。
”想到什么,沈琴芳语气惋惜:“从前你爹还在的时候,我们还曾悄悄商议过,想将你许给成舟那孩子呢。”
这话听得慕云卿一惊。
容锦昨儿才为了陆成舟的事吃醋闹了一通,这话若是传到他耳朵里还不得翻了天去!
思及此,慕云卿深深地看了一两一眼,警告之意十足。
一两一个激灵,随即疯狂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向主子泄密的。
沈琴芳没注意到她们主仆两人间的小动作,还在那感慨:“成舟那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不说,待你也是实心实意的,若你当真嫁给了他,日后也不怕他会欺负了你去,而且你们身份也相当,可不就是人家大户人家口中说的门当户对嘛。”
“娘亲……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一句话茬都不敢接,心虚极了。
只有慕云澜撅着小嘴在那一直碎碎念:“陆家哥哥是兄长,容锦哥哥才是姐夫,只有容锦哥哥才是澜儿的姐夫,澜儿只认容锦哥哥当姐夫……”
沈琴芳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只对慕云卿道:“你瞧,我一说起来便唠唠叨叨没个完,你也快吃。”
“嗯。”
母女二人正说着,不料秋桑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也没避讳沈琴芳,直言道:“小姐,沉家来人了。
”
乍一听闻“沉家”,慕云卿不觉愣住:“沉家?
”
“嗯,就是二少夫……”秋桑原想说“二少夫人的娘家”,可想到沉鸢如今已经与沈临和离了,便赶紧改口称:“沉姑娘派来的人,是伺候她的老嬷嬷。
”
“何事?”
“是来给您送礼的,此刻人在正厅。”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说完,慕云卿转向沈琴芳道:“娘亲和澜儿先用吧,我去去就回。”
话落,她带着一两起身离开。
路上两人闲说话,一两随口感叹道:“奴婢还以为要说服夫人相信侯府一窝都是狼要费好一番唇舌呢,没想到三两句就完了,夫人连问都没怎么问呢。”
“嗯……”
慕云卿轻应了一声,秀眉轻轻蹙了一下。
她也觉得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了。
倒不是说一定要娘亲和她唱反调才正常,她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一两又来了句:“小姐的聪慧必是随了夫人,她一下子就想到侯府的人是要侵占慕家家产,不过……有句话奴婢说了小姐可别不高兴。
”
“什么话,但说无妨。”
“就是……奴婢怎么感觉夫人关注的重点有些奇怪呢……”一两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昨儿见面时,陆夫人第一句话就是问您这些时日过得怎么样,在侯府可曾受人欺负啊之类的,可方才您同夫人说起在侯府发生的事,虽是一语带过,可夫人却连问都没问,您不觉得奇怪吗?”
慕云卿眉心微低,没有回答。
她方才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身在其中难以看得分明,不比一两这般旁观者清,当然,是有可能娘亲看到自己好端端地在她面前,是以便没有问,这倒也解释得通,可终究不是完美的理由。
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对,一两恐是自己多嘴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想分散慕云卿的注意力:“对了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奴婢听说沉姑娘要出家,落发为尼呢。”
闻言,慕云卿的脚步猛地一顿,惊愕地看向一两:“你说什么?!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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