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霁的身上满是泥土，他紧握拳头埋头苦干，直到院子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依旧不曾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油灯耗尽了最后一丝，整个小院瞬间陷入了黑暗。
他停下了动作，沉默的跪坐在院子里，月光暗下映在他脸上显示出阴影。
……
“贺霁，你回头看看我。”
殷晚星朝着面前的人喊道，泪水从眼眶划过，可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而他却充耳不闻。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愈行愈远。
人影在她的眼前消失，与此同时，一个长发披散，踮着脚，低着头且浑身鲜血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在殷晚星的注视下，她缓缓的抬起头，只见她面容发白，双眼微凸，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她。
赫然是死去的苗惜霜，她的身上还穿着那日的衣裙，腹部处被染了大片的红。
看着她的模样，殷晚星的眼中满是惊惧。
苗惜霜满脸狰狞的朝着她走来，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双脚似是被什么钉住了一般，进退不得。
面前的人离得愈发的近，她急的满头大汗，一道寒光闪过，苗惜霜手中握着尖刀，举起双手，狠狠的朝着她刺了过来。
她惊恐的大叫，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恍然才回过神来，她咽了一下口水，身子微微颤抖，抚着胸口，喘着粗气。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啊！
身旁的一只手向她伸过来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耳边传来了海芋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
殷晚星侧头对上海芋担忧的眼神，垂下眼睛，顿了一下，她试图勾起唇角，可是却无力支撑：“我没事儿，出去吧。”
海芋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可殷晚星却已经将头移开，不欲再理会她。
她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下去，垂头应声道：“是。”
看着殷晚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海芋眼中的担忧更甚。
这已经不是小姐第一次在夜里惊醒了。
自那日扶黎将浑身血迹的殷晚星抱回来以后，她便大病一场。
之后的每晚深夜都多次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却愈发的沉默。
随着关门声落下，殷晚星却没有再躺下，即便是梦，可接下来也是没法入睡了，她覆着被子缩在床角，失神的盯着虚空，陷入了沉思。
身体的过度疲惫和精神的过度紧张，让她一旦醒来就不敢再闭眼。
前世今生，这还是殷晚星第一次杀人，一旦闭上眼睛，她就会瞬间被黑暗吞噬。
满手的鲜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一切的一切，都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那夜，苗惜霜死了。
影十和海芋跟在阿勒身后，将婉容姨救了回来，北疆那边也派了人去，似乎所有的事情，在那日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可殷晚星的心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空洞极了。
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数日来，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她幻想了无数次，如果她有选择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无论想了多久，她最终还是得出了结论，依旧是不后悔。
是的，无论如何，苗惜霜死不足惜。
她的存在对殷晚星来说，就是时刻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
如今，那把剑终于落下。
殷晚星借着系统的漏洞，趁它没反应过来，而出手解决了苗惜霜。
等她恢复意识后，耳边便是系统暴躁的怒骂，听着它高昂的吼声，她这才知道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多亏了先前容钰的任务，帮她抵消了系统的惩罚。
即便是知道了自她重生以来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殷晚星的却落回了原地。
幸好，她活了下来。
北疆的事情，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似乎是落下了帷幕。
姜家举家被俘，姑苏得到消息派使者上京，极力撇清了和姜家的关系，只道姜恒是一介被逐出姑苏的叛臣。
言下之意，姜恒所做的事情同姑苏无半点瓜葛。
在殷晚星看来，姑苏所做之事实在是触了大徽的底线，就在她以为皇帝会深究此事的时候。
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好像除了罪有应得的姜家，再没有任何人受到波及。
而晏闻派人杀了姜恒的事情，也并未掀起半点波澜。
即便是沈行舟同她解释，此事牵扯到众多因果，说什么陛下自有决断。
殷晚星对此嗤之以鼻，是她过于天真了。
哪怕是经历了无数，她潜意识的还是会相信皇帝会有所作为。
北疆姑苏狼子野心，他们不止对大徽虎视眈眈，甚至肆意伤害远嫁的公主。
是的，无论是大徽还是北疆，机关用尽，费心周旋，到头来，唯独将一人忽视的彻底。
他们甚至都不曾提到卫皎月半句，就好像她是个毫不相关的人一般。
对上殷晚星眼中的冷意，沈行舟怔愣了一瞬，将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直至她眼中的恨意和失望消失，他都无法再次开口说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这些。”殷晚星抬头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说罢转身不欲看他，摆明了是请他离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信我，我……”沈行舟眉头微皱，他看着殷晚星的背影，无奈的说道。
可殷晚星却不再想听他说别的，生硬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信你。”
沈行舟了解殷晚星的性子，如今无论他说什么，她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了，看着少女倔强的背影，他叹了口气，只好转身离开。
当年，卫皎月被迫去北疆和亲的事情，就是插在殷晚星的心中的一根拔不掉的尖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这根刺就变得更加的尖锐。
而这回发生的一切，将这根刺彻底放在了明面上。
至此以往，只要想到卫皎月，想到北疆，这根刺就会产生痛感，时刻提醒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一天，这根刺会被殷晚星亲手拔下去。
可她到底会用何种方式，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才是沈行舟最为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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