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霁从院子离开后，一时间有些茫然，偌大的地方，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自他因苗惜霜跟殷晚星闹掰后，他就彻底从原先的圈子脱离了。
他一路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宣平侯府门口，抬头看着这个地方，不知为何，感到无比安心。
就在他刚要抬腿踏入的时候，门口的下人却说殷晚星从清晨出去后，就一直未曾回来。
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只好转身离去。
可是他脑海中一个念头愈发的清晰。
先前他所纠结的一切，如今已经彻底明了。
是时候了。
到了他该抉择的时候。
他转身朝着北面走去，背影坚定而笔直。
可当他靠近小院的时候，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当即认出了是殷晚星的。
不知为何，看着这辆马车，他的心顿时一慌。
同先前知道殷晚星和苗惜霜起了冲突的慌乱不同，这一回，贺霁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
他快步朝着院子走去，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扶黎等人，而屋里却黑的可怕。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那扇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踌躇再三，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步步朝着正屋走去。
刚到门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加快脚步，抬手将门推开。
鼻尖满是铁锈的腥味，借着从外面照进的月光，他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殷晚星苍白着脸，浑身血迹，背靠着桌子腿上喘着粗气，而离她不远处，是躺在血泊中的苗惜霜。
听到动静，殷晚星勉强抬头，对上了贺霁的目光，看着他瞳孔大震，愣在原地。
她的心却愈发的平静。
贺霁从殷晚星的眼中，看到了一切，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一个念头的形成，让他的脑子哄得一声，变成空白一片。
他完全惊住了，好像失去了声音一般，又好像全身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来继续上前。
屋子里唯一能告诉他发生什么的人，只是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
过了良久，贺霁的声音颤抖，看着殷晚星的眼中带着哀求：“阿晚，发，发生什么事了。”
殷晚星忍着全身的疼痛，静静的看着他，陈述事实：“她该死，所以我杀了她。”
短短八个字，像是一击重锤，砸在了贺霁的心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苗惜霜身上，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殷晚星坐在地上看着贺霁朝着苗惜霜走过去，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刺进肉中，可那疼痛跟身体上传来的痛感丝毫没有可比性。
贺霁一言不发的将苗惜霜抱起，他转身看向殷晚星：“你答应过我的。”
一句话，殷晚星眼前的视线瞬间模糊了起来，她抬头看向他，缓缓的问道：“所以呢？”
泪水从眼角滑落，贺霁的视线看过去，殷晚星整个人藏在阴影中，只露出她那双淡漠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的话仿佛是在说，我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黑暗中，贺霁在沉默中突然笑了一下，语气中满是悲凉：“我忘了，你殷大小姐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
听着他嘲讽的话，殷晚星垂下眼睛，借着月光，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她的，还是苗惜霜的。
她试图勾起唇角冷笑着回怼他，可是她太累了，累到没有任何力气来反驳任何人。
贺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抱着苗惜霜出了屋子。
殷晚星侧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不知在地上枯坐了多久，殷晚星的体力恢复了些许，她扶着桌子勉强的站了起来。
院子里亮起了一盏小灯，殷晚星顺着灯光，踉踉跄跄的出了正屋。
院子里有一个大树，树干上还挂着一座秋千。
贺霁抱着苗惜霜沉默的坐在树下。
殷晚星扶着门框，看着树下相拥的二人，心中不知该作何滋味。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死的同样是北疆姑苏人，境遇相同。
昔年，杀了赫连素锦的晏春华，看着痛失所爱的晏闻，心中所想是什么呢？
是不是同她一般呢？
殷晚星的眼中生出了一丝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贺霁将苗惜霜放在地上后起身，转身对上了门口的殷晚星。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抬腿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殷晚星失神间，贺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贺霁却不看她，而是朝着她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前带。
殷晚星被他扯着跌跌撞撞的向前，她突然身下一软，朝着地上倒去，贺霁伸手将人拽起来。
扶黎等殷晚星全身出了屋子才看清了她的样子，顿时脸色微变，大步上前，按住了贺霁的动作。
却被愤怒的贺霁甩开，扶黎后退两步，抬手向他攻取。
可他身上的伤势未愈，根本不是贺霁的对手，沈大安排的人想要上前，却被殷晚星制止。
贺霁将扶黎打开，上前将殷晚星拉起来，继续往前走，见他抿嘴不言，殷晚星垂下眼睛，忍着身上的疼痛，顺从的往前走。
他将她拉到树下，将手中的铁锹递给她。
殷晚星伸手试图接过铁锹，可她浑身无力，铁锹应声而落。
贺霁看着地上的铁锹，再次捡起来，塞到殷晚星手中，强迫她握住。
他则是转身拿起另一柄铁锹，在地上挖着什么。
殷晚星的视线移到了苗惜霜的身上，当即懂了他的意思，她垂下头将手中的铁锹再次松开。
贺霁听到声音僵住了身子，他缓缓回头，看着地上的铁锹，再次朝着她走过去。
在他弯腰剑铁锹之际，殷晚星抬脚将铁锹踩在脚底，贺霁稍一用力，将铁锹抽回。
当他再次试图将铁锹递到殷晚星手中的时候，殷晚星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贺霁，人是我杀的，但是帮她收尸不是我的事情。”
贺霁依旧沉默，手中的铁锹继续往她手中递，下一秒殷晚星的手再次落下。
如此反复，殷晚星的手一下一下落下去。
到了最后一下的时候，贺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加重：“我都要听你的话了，为何非要杀她。”
他的话中带着哭腔，殷晚星低头看到他下巴上滑落的泪珠，怔了一瞬。
殷晚星的心中涩涩的，她咬着下唇：“阿霁。”
“殷晚星，你根本就没有心。”
话毕，贺霁松开她的手，拿着手中的铁锹转身，继续沉默的挖起了坑。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动作，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沉默了许久，殷晚星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开口问道：“贺霁，你那说，怎么才算有心呢？”
贺霁停下动作，并未回头，他背对着她，开口道：“你向来如此，不是吗？”
她的鼻子一酸，可眼睛却无比干涩，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贺霁继续说道：“你只在意你想在意的，对旁人你却从未有过在意，她是一条人命，连让你为她埋尸都不配吗？你说我该庆幸和你是朋友，否则，下一次躺在这儿的人就是我吧。”
殷晚星看着他的背影，讥笑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没有心，可是我无愧于任何人。怎么？同我相识了数年，你是如今才识出我的真面目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后悔了吧。只可惜，就算你后悔也晚了。”
贺霁闻言顿了顿，低下头准备继续开始他的动作。
而殷晚星也一并转身，对着身后的扶黎惨笑，与此同时她身子一软，朝着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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