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晢垂眸,拱手道:“儿臣不敢。”
“不敢?”乾元帝陡然拔高声音:“我看你敢得很!”
岐王不知道乾元帝为什么突然生了气,但心中狂喜,左右只要乾元帝针对赵晢,他就能从中博得一线生机。
赵晢低头:“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估摸着应当是母妃那里又有什么事吧,乾元帝迁怒他了。
从小到大,只要母妃不顺从,乾元帝必然会迁怒他,他早已习惯了。
“你知道朕为何让你做太子?”乾元帝不回他的话,又问了一句。
赵晢沉默不语。
满朝堂是个人都知道,因为宸妃得宠,所以他落地便是太子。
这话,他从小听到大,不必赘述。
“你又知道为什么岐王犯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朕还要继续留着他在朝堂之中?”乾元帝又接着开口。
赵晢依旧不说话。
乾元帝咆哮起来:“朕让你做太子,是因为宠你母妃,爱屋及乌,朕想将这江山交到心爱的女人为朕生的儿子手中!
朕留着岐王,是为了磨砺你,是为了让你经历各种事情,是为了你以后能够顺利的继位,做什么事情都顺手,不会遇到为难的事!
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朕的?你对得起朕吗?”
赵晢没有说话,岐王却听不下去了,他满脸痛苦的质问:“父皇说什么?我只是你用来培育赵晢的工具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哪怕是沦落到眼下这地步,他也有他的骄傲。
乾元帝怎能如此对他?
从头到尾,乾元帝看着他像小丑一样,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情,再让赵晢来收拾他,最后留着他继续培育赵晢?
“不然呢?”乾元帝一把锁住他的脖子,双眸猩红:“就凭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你还有这点作用,你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不——”岐王挣扎怒吼:“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同样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
“就凭朕不喜欢你的生母。”乾元帝一把甩开他。
岐王摔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满脸通红。
“拖下去,斩了。”乾元帝转身往上首走。
“父皇不可。”赵晢开口:“岐王再如何,也是皇子,处死不该如此草率,还请父皇回宫之后再做定夺。”
“你倒是会做好人!”乾元帝坐下,挥了挥手:“先把人拖下去。”
立刻便有几个军士上前,将岐王扶起来带了出去。
“朕方才说的话,太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乾元帝两只手肘支在案上,看着赵晢。
赵晢垂眸道:“父皇疼爱,儿臣受之有愧。”
“仅仅是受之有愧?”乾元帝敲了敲桌子:“没有别的地方有愧吗?”
“父皇给予儿臣的,或许是父皇以为最好的,但父皇可曾思量过,对于儿臣而言,从落地便是太子,并非什么好事,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场又一场的灾难?”赵晢抬起漆黑的眸子,与他对视。
“灾难?不经历灾难,你有如何能握得住江山?正当初吃的苦头比你多多了,你要坐上皇位,就得吃常人不能吃的苦。”乾元帝冷笑了一声:“再说了,朕给你的便是恩赏,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你难道还嫌弃?”
“儿臣不敢。”赵晢低头,语气没什么情绪。
“少跟朕说‘不敢、不敢’的。”乾元帝拍了一下桌子:“说吧,你把你母妃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晢淡漠眼底罕见的有了一丝奇怪:“父皇,儿臣在捉拿岐王之前,都未曾能上山。
母妃一直和父皇在行宫,儿臣怎会藏起母妃?”
听这话的意思,是母妃不见了?风清也不曾回来,莫非是护着母妃去了?
“你别装了。”乾元帝道:“朕知道,东宫也是能人辈出的,你根本不用亲出马。
宸妃出宫,你不可能不派人跟着保护她,你到底把她藏在哪里了?”
赵晢皱眉道:“母妃若是单独出宫,儿臣必然会派人追随保护。
但母妃是跟着父皇出宫的,父皇还带来了大半数的禁军,儿臣便未曾想着派人跟上来。”
母妃不见了,他自然不能承认派人保护母妃的事,否则以父皇的性子,必然要逼他交出母妃。
但他眼下确实不知情,心底也隐隐担忧,母妃若是逃了,能去哪里?又如何生存?
“太子,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乾元帝已然失了耐心:“将你母妃交出来,朕可以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不追究你的罪责。”
“儿臣当真不知母妃在何处。”赵晢询问:“敢问父皇,母妃是如何不见的?”
“她将朕骗到了山上的悬崖处,拉着朕同归于尽。”乾元帝拉开龙袍:“她在朕心口刺了一箭,朕拉住了她,她射断了朕的藤蔓。”
赵晢脸色骤变:“母妃掉下悬崖了?”
难怪乾元帝这般颓废又疯狂!
“不是为了你,她何至于如此待我?”乾元帝好似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自顾自说着。
“父皇派人去找母妃了么?”赵晢忧心询问。
从悬崖上掉下去,母妃能生还么?
“找了,朕怎会不找她?”乾元帝敞开双手挥了挥:“你不是看见了么?朕将所有的人都派到悬崖下去找她了!”
“儿臣也派人去找。”赵晢转身往外走。
“站住!”乾元帝叫住他。
赵晢回头:“父皇还有吩咐?”
“赵晢,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母妃交出来。”乾元帝拍案而起。
赵晢皱眉,没有开口解释。
此刻,无论他说什么,乾元帝都是不会听的。眼下的乾元帝只会认为事情就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不交是不是?”乾元帝起身,走到他面前。
赵晢眉眼不动:“儿臣当真不知母妃下落。”
“既然如此,莫要怪朕无情。”乾元帝朝外吩咐:“来人,将太子给朕拿下!”
德江在一旁看呆了,乾元帝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这是不管不顾了,连太子殿下都抓起来了,这可不得了!
陛下自己不管朝堂之事,原本还有太子殿下撑着,眼下岐王造反的事情还没解决,太子殿下又失了自由,大渊岂不是要乱了?
他心慌得很,定了定神,趁着乾元帝让人绑走赵晢的机会,跟来出去,让人下山去知会几个肱骨之臣,请他们上山来劝劝乾元帝。
赵晢才被绑下去,乾元帝吩咐所有人都去悬崖下找宸妃,随后荆王便到行宫求见了。
“儿臣拜见父皇。”荆王上前行礼。
乾元帝扫了他一眼:“你来,有什么事?”
“儿臣听闻岐王谋逆,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荆王抬起头,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对乾元帝的崇敬。
“岐王已经被太子拿下了。”乾元帝缓缓道:“太子也被朕拿下了。”
“这……六皇弟处事向来有分寸,不知他所犯何罪?”荆王假意愣了一下。
其实,他进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知道岐王和太子都下了狱,不过太子下狱的缘故,他还没打听到。
“他藏起了宸妃。”乾元帝径直道。
“藏起了宸妃?”荆王倒是不知此事:“父皇是说,宸妃娘娘不见了?”
“嗯。”乾元帝挥挥手:“你带了多少人?”
“儿臣前来救驾,带来了儿臣府里所有的侍卫。”荆王回道。
“甚好。”乾元帝点头:“把人全都带过去,到悬崖下去找宸妃。”
荆王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不是说是赵晢藏起了宸妃吗?怎么又要到悬崖下去找?
“不快去?”乾元帝见他不动,立刻不耐烦了。
“儿臣这便去。”荆王连忙应下。
他走出去之后,看到守在门口的德江,将德江拉到一边,询问缘由。
德江几句话便讲出了事情的原委:“荆王殿下,您可要好好劝劝陛下,奴才看太子殿下确实是不知情的。”
“嗯。”荆王点点头:“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劝劝父皇。”
他心里头却盘算开了,太子被关在行宫的牢狱,这对他而言才是个好机会。
乾元帝糊涂的时候不多,或许明日好转了又将赵晢放出来,他得尽快行动。
*
李璨在东宫,得了大伯父遣人送回来的消息,知道赵晢那里一切顺利,也就安了心。
李瑾带来的人不少,她将东宫守得跟铁桶似的,水都泼不进,思量着等赵晢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李瑾在东宫客院住下了,事情不了结,他不放心妹妹一个人管着皇后这些人。
兄妹二人在园子的亭子里说话。
李璨倚着栏杆与李瑾说笑,时不时的丢点鱼食下去逗鱼,好不惬意。
“殿下,秦小将军回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糖球在亭子外远远禀报。
李璨和李瑾同时扭头看过去。
就见秦玉衡迈着长腿匆匆而来。
“殿下,李兄。”
秦玉衡在亭子外拱手行礼。
“秦小将军免礼。”李璨不禁收了笑意,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秦玉衡是跟着大伯父他们去行宫的,这样急匆匆的赶回来了,只能是身上又有什么事了。
“陛下将太子殿下抓起来了。”秦玉衡皱着眉头回道。
“什么?”李璨怔了一下:“为什么?”
不是岐王谋反么?乾元帝抓赵晢做什么?
“宸妃娘娘在悬崖处失踪了,陛下令人寻了两日多,都没有找见娘娘的踪影。”秦玉衡如实道:“陛下怀疑是太子殿下将娘娘藏起来了,命人将太子殿下关在了行宫的牢房中。”
“母妃不见了?”李璨黛眉紧皱在一处:“殿下一直在宫中,怎么会藏起母妃?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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