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面色漠然，一言不发。
皇后道：“李瑾，你不要胡来，欢儿和你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早已有夫妻之实，你们也早已定亲了，你难道还想杀了她不成？”
李瑾并不理会她，只是盯着赵音欢。
“李瑾。”
赵音欢被扭着双臂送到李瑾跟前，但是她心里并不害怕，她看着李瑾眼底甚至还有欢喜，她觉得以李瑾的为人，绝不会伤害她。
李瑾不是乱伤无辜之人，更何况他们如今相处了这么久，李瑾对她也不是毫无感情的。
李瑾抬起手中的匕首，轻轻放在赵音欢的脖颈上，双目落在皇后脸上，神情坚毅：“请皇后娘娘放了我妹妹。”
皇后笑起来：“李瑾，你跟着岐王这么久，现在反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岐王领兵围了陛下，兵器都是你打造的，就算你今日救了李璨又如何，赵晢活着回来就能放过你了吗？”
“正因为兵器都是我打造的，所以太子殿下定然能安然归来。”李瑾胸有成竹。
皇后闻言脸色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那些兵器里动了手脚？”
李瑾平静的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皇后娘娘莫要多言，只与我说放不放人便是。”
皇后冷笑了一声：“你有本事，就杀了欢儿。”
她脸色看着冷静，实则心里却已然慌了。
她在赌。
人人都说，李瑾是翩翩君子，她赌李瑾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君子，会不会因为李璨而杀了赵音欢。
当初的事情，虽然是赵音欢伤害了李瑾，但无论如何，赵音欢罪不致死。
她觉得，以李瑾的人品应当不至于杀害赵音欢。
赵音欢已经察觉到脖子上有一丝痛意，但她忍住了，她侧眸看着李瑾，即使匕首架在脖子上，她也依然相信李瑾，李瑾不会伤害她的。
她的感觉不会错，李瑾心里有她的。要不然，李瑾也不会事无巨细的管着她，就好像当初六皇兄管着李璨一样，这不就是在乎吗？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不敢不从。”李瑾脸色不变，手里的匕首再次往前送了一下。
“啊——”
赵音欢是没怎么吃过苦头的，虽然伤痕不深，但这痛已经足以叫她叫出声了。
“住手！”
皇后看到赵音欢脖颈处流出的鲜血，心中一颤，忍不住大吼了一声，赵音欢终究是她唯一的女儿，她赌不起。
赵音欢脖梗处传来钻心的痛，更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顺着衣领往下淌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瑾。
李瑾竟然真的，真的对她下手了？
她觉得，天光好像一下子昏暗了下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充满了从前的各种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是她猜错了，李瑾心里没有她。若是有她，又怎么舍得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她红了眼圈，死死地看着李瑾。
李瑾并不看她，只是紧抿着唇瓣，目光冰冷地盯着皇后的脸。
他眼底，藏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放了李璨。”
皇后看了李瑾片刻，终究还是妥协了。
“娘娘，娘娘不能放！”李香楠这个时候已经从剧痛中缓和过来，连滚带爬的跑到皇后的脚边。
皇后正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没好气的一脚踹在她身上：“不放，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我女儿？”
“可是您放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九公主的！”李香楠高声道：“您想想我们做了什么事？太子要当真能回来，咱们还有活路吗？”
皇后闻言看向李瑾，眼中有了思量。
李瑾沉声开口：“皇后娘娘若是迷途知返，我可以求陛下和太子殿下，留下九公主一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皇后脱口问了一句。
李瑾徐徐道：“君子一诺。”
皇后盯着他不说话。
李香楠接着道：“皇后娘娘，您不能信他！什么君子一诺，他追随岐王殿下，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了，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我所追随的，一直是太子殿下。”李瑾出言。
“不，娘娘别信他！最起码要保证我们自己能活下去啊！”李香楠急切的拉着皇后的裙摆，皇后点了头，李璨被放开，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了！
“不信他难道信你吗？”皇后怒斥了她一句，抬起头双目死死盯着李瑾：“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倘若你敢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走上的已经是一条不归路了，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
李瑾不语。
皇后下令道：“放人吧。”
她带来的那些人，也知道大势已去，听她吩咐，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
“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李瑾拿开了架在赵音欢脖颈上的匕首。
“哥哥……”李璨眼含热泪，踉跄着跑到他身旁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这太突然了。
之前那么多次，她想和哥哥和好，哥哥却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现在她已经放弃了，却没想到哥哥在这个时候来救了她。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明明知道之前都是哥哥假装的，可看着哥哥端肃的样子，她还是有些不敢上前。
“小妹。”李瑾目光柔和下来，朝她伸出手。
“哥哥……”李璨扑进他怀里，抑制不住哭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对不起。”李瑾轻拍她的背心：“之前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小妹别生我的气。”
李璨哭得满面泪痕，能得哥哥这样对待，她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么会生气？
“三郎，原来你……”
李谚此时也带着两个儿子，走上前来，身旁还跟着秦玉衡，几人面上都有惊讶与喜悦。
“大伯，大哥二哥，对不住。”李瑾朝着他们拱手。
李谚面上满是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你也是不得已。
你们如今都长大了，家里头将来就要靠你们了。”
也是在今日，他才惊觉，家里头这几个儿郎都大了，方才动手的时候，两个儿子一直护着他。
三郎更是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他心中欣慰，这靖安王府是不愁将来了。
秦玉衡目光落在李璨身上，不过一触之下便收回了，他问：“殿下的脸，没事吧？”
“我没事。”李璨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吩咐道：“你们将这里收拾一下，大家随我进去坐吧。”
赵晢的事情，她方才听哥哥提了几句，似乎是去救乾元帝了，具体情形如何，她还得好好问一问哥哥。
她说着话，眼神不经意落在赵音欢脸上，这才想起来赵音欢脖子上还有伤。
“糖球，取些伤药过来。”她吩咐一句，去赵音欢：“走，我先给你上药。”
方才，然后那样对待她，赵音欢并没有置她于不顾，而是拼尽全力想要救她。
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之前哥哥那件事，赵音欢确实有错，但单论起来赵音欢对她，的确很好，从小到大都是。
眼下，哥哥这么对待赵音欢，赵音欢一定很伤心，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还是先上药止住血要紧。
赵音欢手捂着伤口，有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她也不管。
李璨拉她，她动也不动，只是直直的盯着李瑾。
李瑾望着东宫正殿方向，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李璨拉了赵音欢几下，拉不动，看看众人道：“要不，九公主和三哥哥在这里说会话吧，我们先进去。
九公主记得快点进来，我给你上药。”
赵音欢心里一定迈不过方才那件事，她生拉硬拽，赵音欢也不会听。倒不如让他们二人好好谈一谈。
“不必了。”李瑾断然拒绝了。
李璨诧异地看他。
赵音欢红了眼圈，眼泪落了下来。
李璨和李谚几人看着这情形，都不知该如何说。
李璟劝道：“三弟，不管怎么说，先让九公主将伤包扎了吧。”
李瑾望着赵音欢，语气平和坚定：“九公主，之前是事情，是你对不起我。
今日，我也对不起你一次，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赵音欢松开捂着伤口的手，任由鲜血流出：“那婚事呢？”
她和李瑾是定了亲的。
李瑾看向别处，手握了握：“当初定亲，是被迫，也是权宜之计。”
“有那么多东西，唯独没有对我的情意，对吗？”赵音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李瑾语气有着讥讽之意：“九公主觉得，我该不该对一个给我下药的人生出情意？”
赵音欢脚下踉跄了一下，伤心欲绝：“我懂了。”
她说罢了，转身往外跑。
“把她拿下。”李瑾忽然吩咐。
赵音欢愤怒道：“李瑾，你我已经毫不相干，你让人捉我做什么？”
“皇后谋反，九公主还想择干净自己吗？”李瑾冷声反问。
赵音欢气得笑起来：“李瑾，你要是恨我就直接杀了我，不必要找这些有得没得的借口，母后做的事，我到底有没有参与，你比我更清楚。”
“你有没有参与，不是我说了算的。”李瑾冷漠地道：“陛下回来自然会查清楚，带下去。”
赵音欢笑着落下泪来：“好，好，李瑾你真是好样的！”
李瑾不理会她，负手朝着东宫正殿而去。
李璨犹豫了一下，看着哥哥走远了，才小声叮嘱道：“糖球，你带着药粉去，给九公主包扎一下伤口，记得让她单独住一个干净的地方，把她的两个婢女也带过去。”
赵音欢待她好，她自然该投桃报李。
谋反之事，她相信赵音欢绝对不知情，就算是乾元帝回来，惩罚皇后，应当也不会牵连赵音欢。
而哥哥……
她抬头看哥哥的背影。
哥哥方才对待赵音欢，看似无情，实则却是有不忍心的，否则哥哥不会数次转开目光不看赵音欢，又将手藏在身后握紧。
她看，哥哥心里是有赵音欢的，大概是记恨当初的事情，所以现在才这样对待赵音欢。
她叹了口气，抬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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