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宝推了推庆亲王,柔婉笑道:“王爷,是不是该敬皇上一樽酒啊?这样大喜的时候。”庆亲王不免颔首,示意身旁的宫婢将酒樽填满,双手端起,对皇帝道:“臣弟承蒙皇兄关照,今日借宫里一樽杜康,敬皇兄一杯,聊表寸心。”
皇帝轻哂微笑,举杯共饮,很是随意的喝了这一樽酒。复道:“如今老十七你也贵为亲王了,行为举止到底比从前要端稳得多。朕心甚慰。”
成亲王本与福晋说笑,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峰一凛,随即却是柔和的笑起来:“十七弟到底也是皇上您嫡亲的兄弟,与皇上皆是孝仪纯皇后所出。总能学到几分皇上您的稳重,只是忽然这样一沉稳起来,倒让人觉得与从前他那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了,一时难以适应。”
怡亲王哼笑了一声,不免睨了如宝一眼,极尽讥讽道:“许是福晋调教的好呗。日日里管着,束缚着,也就成了如今的模样了。本王自是知晓钮钴禄氏最出美女。
福晋也总算是正黄旗的出身,也是如贵妃娘娘嫡亲的妹妹呢。如贵妃娘娘连皇上都服侍的极好,也难怪身为妹妹的能调教好老十七了,一脉传承下来的本事,果然令旁人羡慕不来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沛双气的险些跳脚,表明了是成亲王不服气十七爷被册封亲王,怡亲王又素来与皇上不睦。可这与自家小姐有什么干系,凭什么遭了二小姐的连累,要活脱脱的受这份儿气?
眼尾的余光扫过小姐的面庞,似乎淡漠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这口气也唯有忍下了,连贵妃尚且不能随意言论,何况自己区区一个小小的宫婢了。
如玥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如宝,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也有些许时候没见到妹妹了,这会儿瞧着,果然楚楚动人,心里自然是很安慰的。只是皇后娘娘才是钮钴禄氏的一轮明月,如玥姊妹不过萤火之光,哪里比得上娘娘艳冠群芳呢!实在当不起怡亲王这样的赞誉。”
如玥的话,一字一句都说的绵软柔和,恭谨婉顺,太高了皇后的身份,也显示出皇家的尊贵。没有半分凌厉却软绵绵的将怡亲王顶了个哑口无言。
怡亲王福晋只得赞同的不住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谦卑而甚微。
“难得庆亲王福晋入宫,你们姊妹二人也必然有许多话说吧。”皇帝知道如玥不爱听这些话,成孕中也必然不想虚以委蛇的与这些亲王们嚼舌。遂体贴的为她寻了个理由。
可他哪里知道,钮钴禄如宝,才是如玥的一块心病呵。旁人再不济,只消不理会也就是了。可对着自己嫡亲的妹妹,有万二分的力量也使不出来不是么。
“多谢皇上,臣妾也有些乏了,想与妹妹回后厢说说体己话呢!”如玥身子曼摇,轻轻的站了起来。芩儿忙扶着她走下来,连同沛双一并跟在身后。
如宝这才站起身子,向皇帝皇后跪安行过礼,才转身与走下来如玥面对着面,轻柔的唤了一声:“姐姐。”
沛双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索性并没表现的太明显。如玥笑着嗯了一声:“走吧,去本宫的后厢再聊。”
丽贵人忽然站起了身子,朝皇帝福身道:“臣妾也有许久没见福晋了,心里想念的不行,还请皇上恩准,臣妾一并陪同叙话。”
闻听此言,康贵人眉心一跳,这个柳絮絮是疯了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提起过往之事,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曾是庆亲王府的舞姬一样。脸庞的绯红滚烫,让她觉得羞辱难耐,却偏偏她就有这个本事,将羞辱笑成害羞,晚了一些时候才起身,随着丽贵人一并拘礼。
皇帝以为如玥姊妹有话说,康贵人与丽贵人在场未必方便,略有些迟疑的与如玥对视了一眼。
“也好呢,皇上,人多热闹,臣妾也正好乐意有两位妹妹陪着。”如玥明白皇上的用心,不免微笑。
“去吧。”皇帝和蔼的叮咛:“顾着身子,别太费神了。”皇后一眼瞧见怡亲王似又有话说,少不得打断了话头:“荷欢,你去拿些本宫亲手熬制的八宝来,给诸位王爷品尝。”
荷欢乖巧的应下,皇后又道:“稍后也送去如贵妃那里些。”
庆亲王不禁道谢:“多谢皇嫂美意,臣弟也时常想起那八宝的滋味。宫里的御厨都不及皇嫂的手艺,还是皇兄最有福气了。”
在庆亲王的恭维声中,如玥一行人退出了正殿。这一场名为庆祝的家宴,算是落下帷幕了吧?可她与钮钴禄如宝的菜,才刚开始要上呢。
康贵人故意走的很慢,离如贵妃与福晋远一些,似乎在避讳什么。丽贵人敏感的觉察到这个细微的变化,不禁有些诧异。不免多往前走了两步,离着福晋跟近了一些,这一近,似乎就觉察出什么不妥来了。
福晋是疯了么?她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想要毒害如贵妃娘娘的龙胎。丽贵人当即就懵了,这也难怪康贵人会离的那么远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有什么闪失,牵累到了自己。
丽贵人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就发觉福晋的手,缓缓的抚摸在一起,似乎要有所行动。“福晋。”丽贵人不禁惊声唤道。
众人皆被惊了一下,满目诧异的神色,回身睨着丽贵人。沛双十分反感的瞪了丽贵人一眼,埋怨道:“贵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惊了贵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嗣么?”
“如贵妃娘娘恕罪,臣妾是看见福晋的旗装弄脏了,一时心急才脱口唤了一声。下摆那里好大的一块痕迹。”丽贵人迅速的打量了福晋的周身,索性是果然有一块污渍在浅宝蓝的下摆处,的确明显。
可如宝的眼睛里,却满满都是愤恨的怒火。
康贵人忽然笑意吟吟的走上前来,打趣儿道:“福晋可别怪絮絮啊,她的眼神儿是真真儿的好呢!您走在前面,她都能看见您前襟儿上的污渍,可见她是多么在意您呢。不枉费福晋对她的一番厚爱不是么?”
丽贵人扬起水亮的眸子,森冷的睨了康贵人一眼:“福晋待絮絮有多好,自然心中分明,不劳姐姐时时刻刻的挂在嘴上。”
芩儿的脸色不太好看,言辞少不得严厉了几分:“贵妃娘娘身子金贵,福晋又是贵客,岂能站在廊子下说话。还请两位贵人暂且不要多言为好。”
丽贵人冷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而康贵人却恭顺的笑道:“姑姑说的是,臣妾冒失了。”
如玥淡漠的睨了康贵人一眼,缓缓的转过身去,对沛双道:“二小姐最喜欢喝冰糖雪梨,正好咱们小厨房里有些贡梨,你去熬了呈上来。”
沛双愤懑的剜了如宝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她知道小姐是不失望她一时冲动,失了分寸。可心里还是担忧的不行,临退下前还不忘对芩儿挤了挤眼睛,希望她能当心些伺候。
“贵妃就是贵妃,这气度比之从前,更胜一筹。”如宝的声音,冰冷的让人很不适应。只是如玥欣然为笑,并未有太大的感慨:“本宫只知道,庆亲王待福晋你,总归是极好的。你不想着自己也就罢了,总要想想你们的孩儿不是么?”
如宝颤了一颤,随即恢复了方才的冷漠:“为母则刚,想来贵妃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妾身真的很不服气,同样是主事府的女儿,同样是钮钴禄家的千金。为何一个高高在上受尽万人尊敬,一个却命薄如柳,终日与一群庸姿俗粉分一个夫君的恩宠。”
“命薄如柳?”如玥凛起秀眉,森然的睨了如宝一眼,彼时已经走进了后厢之中,再无多余的旁人。兰指一点,如玥这才露出骇人的煞气:“如这柳氏姊妹一般的命数,才算得薄命,你身为堂堂的亲王福晋,仍然还不知足么?只怕道来,你不珍惜的这一切也将化为乌有。
真到了那个时候,别来怨本宫没有早早提醒你。”
康贵人一个哆嗦,无力的跪了下去。
丽贵人神情麻木,只作不觉,丝毫没有动作。
如宝眼里,惶恐极少,更多的却是毫不加以修饰的怨怼。“你我之间,终究是你负了我的一声,还有何颜面与我说尽这样的凉薄之言?”
“是么?”如玥幽幽的笑了,缓慢的坐稳了身子,眼底满满都是鄙夷之色:“你以为康贵人的心离你最近,却不知她才是会反咬你一口的豺狼吧?”
“你说什么?”如宝冷哼一声,生生别过头去。“别以为我会信!”
康贵人伏在地上,心里如同针扎一样,难受的想要叫出来。却拼命的忍住,抵死也不敢显露半分慌张。只有顺从的跪着,在她还不能与如贵妃势均力敌之前,忍得住,才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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