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如妃娘娘驾到。”储秀宫的正殿之上,小太监罗添顺扯着嗓子通报了一声。
皇后淡漠的睨了紫敏一眼,就着她的手缓缓起身相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皇上吉祥。”如玥微微欠身,手上的锦帕绣了一株色泽饱满的红石榴,颜色格外好看:“皇后娘娘吉祥。”
“平身吧。”皇帝淡漠睨了皇后一眼,却以宽厚的手掌托起如玥:“当心身子,朕不是恩准你这些礼数能免责面么。皇后又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必然不会于你计较这些。”
皇后唇角一搐,转为笑面:“皇上说的正是呢,臣妾怎么会与如妃计较。如妃妹妹这么细心的督促宫人照料,御医尽心,臣妾的病也不会康复的这么快。有心了,如玥。”
甚少直呼如玥的闺名又或者妹妹,皇后这样的转变自然是为了做给皇帝看。心里有数如玥也不愿意多想,无非是一些司空见惯了的寻常事,再没有什么比能当母亲更令如玥欢欣了。“皇后娘娘客气了,如玥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皇后淡然一笑,令紫敏看座:“扶如妃安坐,妹妹如今身子娇贵,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臣妾也替皇上高兴,妹妹一定能为皇上添一个小阿哥。”
皇帝含了笑意,投去一缕温馨的目光:“朕倒希望是个小公主,与栾儿一样聪明可爱,相信如玥与朕都是这个心思。”
这话说的让人动容,如玥只觉得眼中积满了温热:“是,皇上,臣妾也是这么个心思。”二人相视一笑,旁若无人。
直看的皇后满心苍凉。或许有这么一个人,她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威胁自己的性命,威胁自己的地位,甚至威胁到自己孩儿的前程。可她真是好看,皇后轻柔的舒展了唇角,当你看见她微笑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跟着微笑。
美到一种极致,会令人不忍心璀璨。可孰不知,对她的仁慈,竟是对自己的残忍。有她在的时候,皇上的眼里永远没有钮钴禄睿澄。
皇后垂下头,轻轻捋顺手里的玉佩流苏,转交给紫敏道:“这是本宫怀着三阿哥绵恺的时候,先皇赐予的定惊安胎玉佩,到本宫有了绵忻也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就转赠予妹妹吧,带着它妹妹一定能得偿心愿。”
紫敏欠身接过了玉佩,谨慎而小心的双手呈于如妃面前。如玥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本不该要。却感激皇后娘娘一番心意,便不忍推诿自当收下。妹妹谢谢姐姐一番心意。”
皇帝总算满意,凝视了那玉佩许久,心中微微感叹:“先帝螽斯衍庆,到了朕这一代,膝下唯有三位阿哥,公主格格更是……朕当真愧对祖先,愧对大清。”
“皇上……”如玥与皇后一同开口,互视对方一眼,却是皇后输了气场,端庄一笑便垂下头去。如玥不以为意,继续道:“皇上正当壮年,身体强健,加之后宫里又新纳了好些妹妹,必然能多为皇上添几个小阿哥。皇上又何须忧愁。”
待如玥言罢,皇后才道:“臣妾心里也是这么想。皇上雨露均沾,后宫同被恩泽,臣妾必当克尽己任,敦促各位妹妹同心同德,上尉天恩,下继子嗣,为咱们大清国开枝散叶。”
“朕心中也作此想。”皇帝顿了顿,略微忧虑道:“如玥,此时你有了身子,不便太过操劳,朕想着,让诚妃、庄妃协理皇后掌管后宫诸事。可好?”
这话问出口,皇后有些微微的惆怅。本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却要连他能做主的,也一并要问过如妃的心意,当真是笑话了。可往深里一想,这便是皇上对如妃的心吧,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若是换做曾经的如玥,她必然不会计较这些,安安心心的养胎,惟愿腹中的骨肉能平平安安的降生。可此时的如玥,经历了太多风雨,看过太多的人心凉薄,不得不多想几分。倘若没有大权在手,她如何保住自己与孩儿的平安?
权利下放的太过厉害,只能令自己处境危险,根本没有半分好处。这么想着,如玥便露出了明媚的笑颜:“皇上这样体贴,自然是臣妾的福气。可皇上也不能太过偏颇,光让臣妾享福,却劳动皇后与两位姐姐操心。这样一来,如玥反而更于心不安了。”
皇后听得明白,这是如妃不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利,遂道:“妹妹说的也是,本宫康复不久,只怕力不从心。而诚妃一向不问后宫诸事,只怕一时间也难以上手。庄妃呢,一贯稳重不假,却也难免毛躁,最让人安心的还是妹妹亲自打理。
不过,妹妹先前受了惊,又昏迷了几日。好不容这些日子调养过来了,可究竟不足四月。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实在不忍心。果真左右为难,倒不如让皇上圣意决断了。”
品着皇后与如妃的话,皇帝微微难以决意。他知道,如玥并非争权夺利之人,也从未有此心,而皇后惯来是肆意惯了,难得能说出这番委婉的话来。便道:“既然这样,那就由皇后掌管凤印,令诚妃与庄妃协助如妃掌后宫诸事。朕盼望着后宫祥和和睦,皇后是正宫之主,责无旁贷。”
“谢皇上。”紫敏与沛双分别扶起皇后与如妃,双双欠身行礼。
皇帝自然是伸长了手臂,扶如玥起身:“朕不是说过么,能免的礼数都免去就罢了。何况这儿又没有外人,无非是皇后的储秀宫。”
无非是在皇后的储秀宫!皇后在脑中又将这一句话过了一遍,一股怒火撺掇的她险些容色大变。索性皇上眼中只有如妃,如妃眼中也唯有皇上。皇后收敛了心思,欢愉道:“如此甚好,妹妹不必过度劳心,而本宫亦有功夫礼佛祈福。多谢皇上体恤。”
嘴上这么说,皇后的心里还是过不去,倘若这不是在储秀宫,而是在如妃永寿宫,那皇上又该与如妃亲昵成什么样子?
正想得出神,却是小太监罗添顺那奸细的嗓音再度奏报:“诚妃娘娘、定嫔娘娘驾到。”
如玥眉心不自主一跳,这些日子没有见过定嫔,不曾想今日才来储秀宫问安,她便自己送上门来了。嘴角的笑容卷翘成迷人的弧度,如玥目光相迎,看着诚妃与定嫔一并走上殿来。
如常的问安行礼,皇后也赐了座。如玥才顾得上开口:“也有许久没见两位姐姐了,不想今儿这么守时一并聚在了皇后娘娘这里。”
诚妃与定嫔复又起身行礼,齐齐道:“臣妾恭喜皇上,喜得龙裔。恭喜如妃娘娘,再孕麟儿。”
皇帝轻哂道:“都起来吧,朕今日心情甚好,都伴着皇后坐下叙叙话。”
诚妃会心一笑,带着笑意垂首道:“臣妾得知如妃娘娘再度有孕,喜不自胜,这些日子一直盼着给娘娘请安呢。今儿听说皇上与如妃一并来了储秀宫,而皇后娘娘的身子也大好了,这就急急赶来,索性没有搅扰皇上您的兴致。可果真搅扰了也没法子,臣妾呀,是不得不来凑这趟热闹的。”
“本宫正与皇上说起你,你就自己来了,这热闹凑得是极巧的。”皇后难掩笑意,凝视着诚妃的面庞,说着表里不一的话:“皇上正说要你与庄妃协助如妃处置后宫诸事呢,本宫也是这么个心思。往后,你可要多多尽心,帮如妃分担重任,令她能好生安胎啊。”
若是旁人说这番话,或许诚妃不一定能理解当中的深意,可话出自皇后之口,她心里反而清楚极了。曾几何时,诚妃希望皇后能扶她一把,毕竟她是代替了别人的位置,尴尬的成为了妃主。纵然皇长子是她亲生的,可也去了这么多年来。唯有凭借大树好成荫,才能安享公众岁月。
可偏偏皇后放任漠然,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死活。若非如妃出手相救,只怕这会儿要在阎王殿里叫屈了。偏是到了这个时候,皇上用得着自己了,这皇后才想起来,可惜真是太晚了!诚妃郑重的仰起头,与如妃对视一眼:“如妃娘娘大可放心,臣妾必然会尽心竭力。”
明明是皇后再与诚妃说话,可偏偏诚妃眼里只有端坐微笑的如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定嫔转睛一想,心中便了然了。必然是诚妃弃皇后如旧履,攀上了如妃这座靠山。那么眼下能堪用的,或许就只有庄妃了。
可庄妃与如妃的宿怨交缠太深,亦爱亦恨,她真的会与如妃为敌么?定嫔不动声色,挂着得体的微笑,却不断地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本想着如妃不会轻易放过皇后,却不了她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索性没有证据,否则自己这条命也休矣。
既然横竖都得死,定嫔在心里掂量了各种因由,唯有尽快铲除如妃,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人同此心,如玥的目光透着一股由心的凉薄,锋芒毕露,却巧妙的添上了一抹庄宜娴持,关询道:“定嫔姐姐怎么不说话,可是储秀宫的茶不合口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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