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宅院内已经是一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浓稠的血浆,淹没了整片前院。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之中,中间还散落着大量的残肢碎尸。
无数满身血污的陈县百姓,疯魔般的四下奔走着,刮地三尺般的抢劫着所能看到的一切。
先来的一手抱着轻便而昂贵的帛画、鼎器、漆器,一手拿着血淋淋一看就是从地上的尸首身上抢来的刀剑,目光凶狠的看着周围的所有人。
迟来一步,抱着笨重且不甚值钱的案几、陶罐、粮食,一边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一边挪动步伐畏畏缩缩的朝着院墙边上靠过去。
来得更迟一些的,眼见能拿的东西已经被前边的人都给拿完了,抄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就“哐哐哐”的拆卸雕刻着芝兰奇兽的窗扉门扇……
这就是人心之中关押的野兽!
陈胜在十五把明晃晃的长刀护持下,一步一个血印的穿过这座弥漫着疯狂气息的前院。
他心头剧烈的翻涌着,喉咙不停的往上冒着酸水。
他硬着头皮强忍着,不愿丢了行商陈家的脸面。
中庭的情况,要比前院好一些,没那么多的暴乱的陈县百姓,但血腥气却更浓。
好几百号五家联盟的汉子,扎堆儿在中庭内,粗暴的将一排排反剪着双手的黄巾贼按倒在地,砍下他们的头颅。
一颗颗圆滚滚、血糊糊的头颅,就像是一颗颗烂西瓜一样散落得满地都是,场面简直比堪称童年噩梦的倩女幽魂骷髅墙更加惊悚!
几个正抡着刀子砍头的行商陈家叔伯,远远的见了他,还“好心好意”的抬起红艳艳的手掌与他打招呼。
“哟,大郎来啦?来过过手瘾不?”
“快来快来,六叔给你让位置,入他娘,这些妖道也太多了,刀都给老子砍卷刃了!”
“对对对,男子汉哪有不见血的!”
陈胜往他们那边撇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弯腰扶着陈刀吐得稀里哗啦的:“呕……”
“哈哈哈……”
一群无良的陈家叔伯见状,笑得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你说你毛崽子,跟咱们哥几个面前充什么大头蒜哪?
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干净了,陈胜才身子发软的直起身子,可眼睛却再是连瞟都不敢瞟他们那边一眼。
噩梦!
噩梦啊扑街!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最闪亮的星,问道:“我阿爹呢?”
“里边呢!”
几名叔伯齐齐冲他指了指中庭大堂。
陈胜强忍住冲这几个老帮菜竖起中指的冲动,就这么直挺挺的仰着头往大堂走去:“侄儿可记住您老哥几个了,侄儿奈何不了您几位,还收拾不了您家那几个小老弟吗?等着吧,侄儿回头就往死里操练他们!”
“呵呵!”
几名叔伯拄着红艳艳的长刀兀自冷笑:“那感情好,省得他们学艺不精,以后出去丢了咱家的脸面!”
“是极是极,大郎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千万别让你六叔失望!”
“你要干得好,十六叔带你去极乐园开开眼!”
陈胜撇了一眼说要带他去逛窑子的那位:“he~tui,您等着吧,我回头就跟我家清娘告您的刁状,但凡您以后能在家里吃到一点荤腥儿,就算侄儿输了!”
十六叔怡然不惧:“he~tui,没出息的玩意儿!”
陈胜:……
他嘴里叫唤得凶,但他其实知道,这些叔伯都是为着他好。
经他们这么一闹腾,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连那股子仿佛沁入了心眼里,无论思考什么都带着一片血红色的腥气,都消散了不少。
……
中庭大堂内,五家的主事之人都在。
陈胜走进来,先与自家老爹对视了一眼。
陈守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陈胜心头顿时一轻,伤亡不大就好啊!
再看向大堂中心,一名披头散发的消瘦道人跌坐在大堂中心,脖子上架着好几把长刀,正目光怨毒的望着五家主事之人。
“老弟你怎来得这般慢!”
张家的现任主事之人张忌眼见陈胜进门来,快步上前将他拉到消瘦道人面前,咬牙切齿道:“有话快些问,问完世兄好拿这恶贼制人俑,给家翁家母陪葬!”
却是陈守拿下此人后,一直不允几人斩杀此獠,非要等到陈胜前来,几人已经等不及了!
“张老弟怎可如此霸道?如何也要分我田家半截,世兄亦要拿这恶獠作殉,陪葬家翁家母墓旁!”
“慢来慢来,这般杀了他岂不是给了他痛快?依老夫之见,当制成人彘,浸于盐罐之内,只需每日灌食些许米羹,便能教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兄之言甚合我心,我槐安陈家有一味刀斧伤药……”
一说起如何报仇,四家主事之人皆是咬牙切齿,只恨不得生啖其肉!
直将前一刻还满脸的怨毒的消瘦道人吓得满脸惊恐,几息间面目上便爬满了汗珠,身下更是溢出一股又骚又黄的尿液。
但陈胜却不觉得他们阴狠,此事若是放在他身上,他能想到的法子比他们还要阴毒无数倍!
“莫急莫急,我只有几句话,很快就问完!”
陈胜宽慰了他们两句,而后看着面前的消瘦道人,道:“你叫什么?何方人士?你太平道在陈郡可还有其他布置?”
顿了顿,不待消瘦道人回话,他便又道:“想清楚了再答,若有一字错漏,我便将你交给我刘世伯,但若是没有错漏,我现在就可以你一个痛快!”
在他身后的盐商刘家家主和陈氏槐安堂家主闻言,均面露不满之色,正要开口,便被眼疾手快的陈守拉了一把,只好恹恹的闭上嘴,任由陈胜询问。
跌坐在地的消瘦道人汗流如注的看了看陈胜,再看了看他身后的陈守和刘家家主一眼,争扎着梗起脖子的问道:“你这黄口孺子,说话可算得数?”
陈胜毫不犹豫的道:“我行商陈家之人,一口唾沫一口钉!”
消瘦道人眼神明灭不定的争扎许久,才道:“吾道今岁才由冀州南下,于陈郡之内并无布置,唯余徐家庄屯有道兵五百……吾乃阳平郡李园!”
陈胜微微皱了皱眉头,便过身推了身旁的张忌一把。
张忌会意,一把从架在李园脖子上的众多长刀之中夺过一把,高高扬起,重重挥下。
“噗哧。”
闷沉的入肉声中,斗大的头颅“咚”的一声,滚落到了陈胜脚下。
刘家主见状怒道:“陈世侄这是何意?”
陈胜低眉顺眼的说道:“还请两位世伯见谅,小侄实是不得已,此獠所属太平道并非只有陈县这一支,留着他夜长梦多,只会给咱们五家联盟招祸,还是一刀杀了干净……二位世伯可还记得昨日去郡衙击鼓鸣冤,郡衙却坐视不理之事?不思虑自己,也总得为我那几位垂髫之年的弟兄多思虑思虑罢?”
刘家主陡然醒悟,连声道:“老夫孟浪,还是世侄做事周全!”
陈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这个叫李园的黄巾贼!
以他黄巾渠帅之位,知道的事定然不少!
但当着四家主事之人,他不敢问。
怕从李园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吓散了五家联盟这个松散的利益联合体。
至少在他拥有与陈郡郡衙平等对话的话语权之前,五家联盟不能散!
所以,他必须要李园死!
而且必须是死在他的面前!
不过……李园?
陈胜回忆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一部TVB的影视剧中,见到过这个名字。
但具体是哪一部影视剧,他又记不真切了。
不过,他既然觉得似曾相识,那么想来也应该是个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但也只是有名有姓而已,不然他不至于只记得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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