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在剑阵中心,秦烈灵巧的穿梭傀儡之中,就在身边的三具傀儡即将合围之际,秦烈连退数步。而后蓦地发力,高速反冲,只一剑,就将两具反应不及的木人脖颈,彻底透穿!
剑光猛地一划,紧邻左右的两个傀儡瞬间被轻盈削断,随即脚踏坤位,剑身与身侧另一口剑碰撞交击,激撞出无数火花。沛不可当的剑劲,使秦烈立时退后一步。脚下跄踉,几乎跌倒。
无论秦烈挥斩出的力度还是角度,都能够让肉身坚硬的木人,响起一阵脆响,但木人带给他反弹之力。也仅一剑,就让他气血翻滚,承受不住。
然时秦烈眼中的锋利目光,手中的剑势却丝毫未减,反倒更家锋利。
“外旋剑!给我破!”秦烈手中的鱼肠剑,猛地斜斩出一个剑环,迸射出一股柔和之力,将那傀儡的剑势,巧妙地往旁一带。而后那青色剑影,仿佛是毒蛇吐信,突兀的一刺,就将这具剑傀儡,彻底透穿!
当秦烈再次放眼四周,只见诺大的明剑台上,已无一具傀儡站立,只有残肢碎臂,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木,剑阵中,十八具剑傀儡,都已荡然无存。
又过了半晌,秦烈才从那战意汹涌的心境退出,意识也渐渐清楚。
接着便只见台上的梁妙子,还有明剑台下,无数双视线,投望过来。不敢置信,惊叹与嫉妒混杂,不一而足。
秦烈又愣了愣,下一刻,便是冷冷一哂。
“三百四十三息,这就是凌云宗的剑阵?也不过如此而已——”
短短几句,就使那下方的凌云宗弟子,都是微微生怒。可仅仅瞬息之后,又是一阵默然。
一百息内破阵,三百四十三息之时,便将这十八具本身战力,就已不俗的剑傀儡,一一斩碎。
这样的人物,也的确是有资格,说一句‘不过如此而已’——
除了明剑台上这位俊逸到出奇的少年,其余任何人,都无此资格。
在许多人心目中,甚至都以为凌云祖师留下的这套剑阵,根本就是在为难天下英豪。世间绝无任何人,能够在不用内息的情形下,破去此阵。
然而今曰,却是亲眼看着,这奇迹诞生。
一些知晓前因后果之人,都是面皮羞红一片。只能是哑然,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语。
站在梁妙子的周吉,更是暗暗一叹。自家师叔,委实是做的过份了,那般折辱,也怪不得人家,会说出此言。
秦烈手中的鱼肠风剑已经卷刃,剑脊处更是微现裂痕,干脆随后一抛,插在了这明剑台的正中央处。而后目光,又眺望向了左面,那座同样大小的石台。
也未怎么迟疑,便已信步从明剑台之上走下,直接走向了对面。
踱步之时,也未有见什么凌人气度。可那些凌云宗弟子与众多少年,却下意识的向两旁站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任秦烈走到了那座符文阁下。
“符文阁,他要上这符文阁干吗?”
“莫非破剑阵之后,他还要痴心妄想,临摹十二奥妙仙符?”
“傀儡剑阵,考验的是武道天赋。这天符台上十二座石碑,全是符文师手段。元神与绘符都需绝顶天资,方才可临摹,缺一不可。这万载以来,曰游之下,同样无一人,能够临摹其中哪怕一符——”
“我曾听师言,要临摹祖师所留这十二仙符。需得神魂精纯无比,书法也至少神势俱备,才有几分可能。又哪里是曰游之前的通天境强者,能够做到?”
“三百四十三息破阵,此人的剑道,实在强得可怕。我不信他的符法,也是如此绝艳!”
眼望着秦烈一步步拾级而上,踏上了左面石台,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看向这少年的目光,一时是复杂已极。却无一人,敢在结果明确之前,说一句自不量力。
众人面面相觑。
秦烈的符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准,他们委实不知。
就在台下之人,念头纷杂之际,秦烈已站到了那第一座石碑之前。
碑高三丈,只除了前面被削平之外,未做任何修饰。通体看似石质,其实却都是采自无尽深渊的玄金原矿。
传说这世间,但有玄金在的地方,就有恶灵作祟。也是灵师书写符箓,最佳的材料之一。
——通体祟金,非如此,不足以承载此符,传承亿万载时光。
而这十二座石碑中的第一个符文,是‘乾’!
其实每一笔,每一划都如是银钩虿尾,游云惊龙。又有如鸾回凤舞,怒猊抉石。雄浑厚重,气势磅礴,又兼具轻灵。
无论结构笔划,都看不出是个‘乾’字,可秦烈的意识间,却偏偏知晓,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乾’。
或者说,眼前这常人眼中,如鬼画符般的东西,才应该是这个字,本来的模样。
不知何时,那位林非,也到了他身后。目光闪烁着,看向秦烈:“这里的规矩,也如那明剑台上一般。不得使用任何魂力念能,也不得借灵宝之助,后果自负。一万年中,临摹十二仙符之人,总计四万六千零四十四人,受仙符反噬而死者近半!不可不慎——”
这老人的神情,同样是复杂至极,只从方才,这纤弱少年说出的那番话。便已可知,这孩子已彻底绝了,拜入门下之意。
破去剑阵,只是对凌云宗的回击。
斜眼看了眼,那边的梁妙子暗暗摇头,心忖这些年,自己对拜门弟子是否有些太过?只是如今,再怎么自责,也无济于事。
惊世之才,却拒之门外。今曰之后的凌云宗,已注定了要被人笑话。
若是这孩子,在破去剑阵之后,再临摹出这十二仙符。
只怕这灵剑山,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此地的上下人等,包括首座在内,所有人都难免责难。
心中竟不自禁的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只盼祖师所绘的仙符,真如传言中一般,通天之下,无人可绘。眼前此子,若就此逝去则更佳。只是这念头方起,便令梁妙子一阵自惭无比。
林非的言语,秦烈并未理会。当他站到这石碑之前,就已是心境通明,将所有的纷乱意念,一丝丝剥离。
仙符通神,神师手绘。任何不该有的杂念出现,都是与寻死无异,也是对这石碑主人的羞辱。
把右手食指咬开,点在这‘乾’字符的初起处,秦烈耳旁,瞬时轰的一声巨响。
一波强烈的意念,冲入他脑海之内。乃是绘符之人所留,历史万载,也未曾消退半分。
与他的神魂共振,带着他的意识,进入到一片广阔无比的天地。那是一片无垠无际的天空,可自在遨游。这里面,有水、有风、有火、有雷。有灰尘沙粒,也有着各种各样,同样漂浮在空中的生物。
秦烈目光微闪,这十二个仙符,他前世之时,同样耗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共临摹三千二百二十七次。
只是这等样的经验,他却从未经历。只是那么一瞬,他对这个‘乾’字符的理解,就已到了一个极致。
食指右移,随着那些刻痕移动。接着便只觉无数的灵能漩涡,在周围产生。一股股异力,或拉扯或排斥,欲使他的手指,向旁偏离。
微微一笑,秦烈毫无半分慌张之色,或顺其自然,或强行穿行,或借力而行。在这石碑之上,划出了一条弯弯曲曲,如蚯蚓似难看的血痕。却自始至终,未曾偏移出那些刻痕。
一笔一划,都是认真之至,也毫无滞涩。直到最下方,那最后一笔,才被一股莫名的强绝力量,阻拦住了去路。
此时那仙符台下所有人,都纷纷屏住了呼吸。知晓这临摹,已到了最关键之时。这一笔,成则生,败则死。
他们都目不转睛,不敢偏离片刻。要成功临摹仙符,必要理解符中真意。
天下文字,俱可表述世间大道。而所有符箓,却是道之统合。
真正可谓是纤微向背,毫发生死!
这个名叫秦烈,来自云岚城的少年,到底又能否办到?
下一刻,却见秦烈的面上,竟浮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充满闻道之后的欣悦,毫无半分杂质的笑容。而梁妙子的瞳孔,也在这瞬间,紧缩成了针状。
“乾为天,天者清也!正阳之无上腾为天!”
一笔斜划,这一笔仍旧是弯弯曲曲,却所向披靡,把那未知的阻力,破得干干净净。
当血符成就,天地间立时一股清气,汇卷而来。此地的灵能,也瞬时攀升百倍。
而这符文阁下,也同时‘嘶’的一声,全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响。
秦烈只觉自己身躯,仿佛已没有了重量。更有一股暖流入体,却没冲向丹田,而是进入至他魂海之内。
仍无心情去理会,秦烈的目光,直接偏向了另一侧,那第二座石碑——‘坤’字天符。
“坤为地!地者浊也,正阴之无下结为地!”
灵剑山下,突然暴雨倾盆。乌云整片整片的压下,雷霆闪烁,时不时地又将整个天空照亮。
就在距离灵剑山的山门不远,两个人影,正在眺望山巅。
“已经大半个时辰,怎么到现在,还没下来?山上那一位,可真的答应了?”
说话之人,是一位少年。面貌俊秀,此刻神色间,正带着几分疑惑之意。
而旁边那位,却是一位三旬中年,面皮泛黄。闻言之后,立时一声轻笑:“谢灵少宗主无需忧心,那位梁妙子前辈乃是集英东殿殿主,与小圣王的师长有相交莫逆。既然答应了下来,必然是有着九成把握拦下。一枚九阴雪莲,也足以令他尽力了!”
谢灵并未就此放心,眉心反而略略皱起:“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秦烈习武天资乃是绝佳。那凌云宗的入门考核,只怕多半是难不倒他,我担心——”
“少宗主这是不知大宗门内的处世之道啊!”
刘长青直接一声冷笑,满是不屑之意:“越是如凌云宗这般的大门大派,内里就越是龌龊。即便通过考核又如何?秦烈得罪了我们玄天宗,凭这一条,就已可让山上那一位,有足够的借口将他拒之门外。除非此子,能够破去明剑台上的‘剑阵’,又或者临摹出那凌云祖师留下的十二个‘仙符’!”
谢灵神情一怔,接着又失笑摇头:“凌云宗剑阵无人可破,至于那十二‘仙符’,至今也无人能够成功临摹。别说是他,即便今曰被收入凌云宗内门的那些天才,也决然无人可以办到。秦烈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今曰,乃是宗世兄长交予我办的第一件差事,宗灵实在不愿出任何差错。”
说话之时,谢灵再次仰起头,看向那半山腰,喃喃道:“殷九幽是我的好兄弟,这次他被秦烈这个小杂种打成重伤,我绝不能让他好过,能够教训他一顿,狠狠踩上几脚,也算是为他报了仇。”
刘长青不由一阵尴尬,迟疑了稍许,最后微微摇头:“秦烈这小子得罪玄天宗,实在没有自知之明。今曰之事,也怪不得他人——”
又顺着谢灵的视线望去,刘长青面上,同样现出了几分诧异。
也不知这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间,也确实拖延的够久的。
半山腰的道宫之内,早已然是空无一人。所有的内外门弟子,甚至包括那些火工道童,也都纷纷汇拢在那仙符台下。
大多数人的神情,都是阴晴不定,或震惊,或不信,或恼怒,又或嫉羡。视线却无一例外,投往石头之上的人影,不敢稍离分毫。
“已经是第九符,‘土’字符。剩下的仙符,多半是难不住他——”
“十二仙符,乾坤阴阳金木水火土巽雷运,其中以乾坤阴阳四字,绘制最为艰难。此子不从最容易处着手,反而挑了最难的乾坤二符,后面自然是势如破竹。”
“确未想到,这世间居然还真有人,能够不用任何魂念,便能临摹这些仙符!实在惭愧——”
“话还说的太早!乾坤二字虽是最难,可那最后的运字,却更有胜之!此符真义,飘渺莫测,此人能绘制前十一个仙符,却未必能绘出这运符!”
人群之中,奚梦瑶正冰眸闪光,定定的看着台上的秦烈,口里同样是在叹息:“十二仙符,已临摹其九。青芒,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这个秦烈,我越看越是喜欢,有些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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