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随着诵经结束，很快众人依次散开。
李素也松了口气，虽然这和他预想的寺庙生活有些不一样，但好歹一周也就这么一次，一个月也才四次，一年下来也就四十八次而已，还行...个鬼啊。
虽然现阶段问题不大，可李素已经感受到了，清楚无比的感受了，他的道果，根茎已经完全扎好，身体上已然没有多余空余的位置了，对阿弥陀经的领悟也到了一個极限地步，起码目前阶段无法继续在进行下去。
也因此，道果之上芽头已经开始萌发，自我成长起来。
最快今天，最迟两天，他的道果就会开花。
道果一旦开花，法力自生，配合上他对阿弥陀经的领悟，再诵经，那是什么概念？
必须要想个办法，李素可是一点不想成为法照，被人围观，不得自由。
“对了，师兄！”本来都出去的法照突然回过头来道。
“嗯？怎么？”
“师傅说你这边诵经完了后，让我带你去正殿那边。”
“正殿？方丈有什么事情吗？”李素眉头一翘，法照的师傅和他不同，去那边干啥？难不成自己因为十年铁树不开，要被逐出师门了？不会吧？佛门也也这种情况吗？要知道人道门赶人，并不是单纯天赋太差，而是鉴于继续下去也是浪费生命，才会赶人，毕竟道门追求是长生，和佛门根本上就不一样。
佛门求的是炼心，铁树不开，也是一种道果，因而越是如此，才越要修持。
法照也一脸疑惑，摇了摇头道：“嗯，不知道，师傅就这么通知我的。”不过，以师兄的佛性，叫他去做什么都不奇怪，哪怕从明天开始让他主持净土宗早课诵经，恐怕整个净土宗也没有人会拒绝，反而欢迎至极。
一周一次，反而是师傅他老人家亲自下的命令，不许众人打扰法海师兄而已，不然半年前师兄恐怕就会被叫去正殿主持了。
李素放下扫帚，不管了，先去瞅瞅是个什么事情。
“行吧，那就走呗。”
两人并肩，直接朝着正殿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看到这一幕，不少还没散开的法字辈弟子眼神不由一亮，去正殿？难不成方丈终于打算让法海师兄主持早课了？
虽然一周听一次，半年下来也听了二十四次了，可很显然，根本不够啊。
法海师兄的道果，他的理解，他的佛心、佛理、佛意对于所有人而言都蕴涵这莫大的冲击，那种沉静但凡尝试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道果都忍不住震动，是对阿弥陀经的至高理解。
感觉四周围弟子的眼神很是古怪，李素越走就越是些忐忑了。
啥子情况？难不成自己暴露了？
带着一丝不安，与法照来到了正殿跟前，本来堂皇大气的正殿，这一刻在李素眼中莫名其妙的感觉变成了伏魔殿，里面不再是释迦摩尼，而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家伙。
错觉吧？这是我的错觉吧？
李素眼皮子一阵跳动，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不过很显然都来到这里了，想退也晚了。
毕竟虽然皆有道果，他肉身力量惊人，不，应该说非人，但毫无疑问他依旧还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死就死吧...！
李素吸一口气，认命的低下头，为什么啊？自己藏的挺好的啊，为啥师门会注意到自己？对，是法照，没有错，就是法照，一切都是法照的错。
很快，进入正殿。
一缕香气传来，不只是李素，法照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味道传来的位置。
女人...？
模样姑且不提，为何会有女子在这里？并且对方身份上明显不是比丘尼，而是凡俗女子，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来了吗？”方丈承远大师笑了笑。
“是，师傅！”法照合十，鞠躬道。
“弟子法海，见过方丈。”李素也双手合十，鞠躬开口。
“嗯！”承远大师点了点头后道：“法海啊！”
“在！”李素抬起头，眼里露出疑问，方丈找自己是什么事？
“这位是钱惠檀越，因为家中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根据所诉情况我们推测应该是有妖魔进入她的家中，并且那潜伏的妖魔实力非同一般，非常厉害，如今师门里老一辈无法走开的当下，目前净土宗只能拜托给你了。”
这一刻不但李素怔住，法照也怔住，师兄去除妖？的确，净土宗和尚有这个业务，但师兄毫无疑问却从未出过师门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师兄的道果还没开花呢，并且听师傅的意思对方府上的恐怕是一只大妖，这如何能让师兄前往？起码也应该让拥有相当惊艳的其他师兄前往吧？
当即，法照忍不住就想要开口说什么。
李素也是一脸惊讶，颇为不解的看着方丈，这老和尚？神经病了？为啥叫我去？我特么道果都还没结？杀妖？还是大妖？这是重症吧？歪，120吗？请立刻来一下，这里有个神经病...！
然而不等两人开口，承远大师笑道：“法海，你的道果要开花了吧？预计，最迟明天应该差不多了...。”
李素闻言，心脏都特么忍不住一顿，特么...，果然被看出来了。
不过还好还好，只是看出来了修行进度，毕竟他也没藏，不过道果不开花也能看到吗？嗯，学到了...。
“我知你，一心持佛，不愿沾染凡间红尘，不过...，也罢，今天来只是告诉你一声，去不去明天你道果开花后，自行决定，若那个时候依旧不愿意的话，我会让其他人前往。”
承空大师笑了笑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李素一脸古怪，怔怔的看着本宗方丈好半天，这已经不是神经病，而是蛇精病了吧？我脑子锈到了，安安稳稳修炼不做，要跑去出杀妖？又不是隔壁道门，可以通过杀妖获得材料，佛门不讲求那个吧？
当即，李素合十一礼，退了下去。
“师傅！”看着法海师兄离开，法照忍不住开口了，脸上露出不解神色。
承空大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女子道：“钱檀越，你直接带着原班人马返回吧，最好直接飞鸽传书一下，以我那弟子的能力，杭州最多一周就应该能抵达。”
女子怔了怔，一周？开玩笑呢？他们从杭州过来，骑马坐车也用了大半月时间，并且走的还是官道...，不过，想到法海禅师表现出来的能力，女子不由吸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离开，派人传书夫君，接待法海小师傅。”
“嗯！”承远大师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女子很快告辞。
终于没人了，法照就要开口。
承远大师忽然开口：“你法海师兄和你不同，和净土宗大部分的弟子都不一样。”
法照一怔。
“他要求的佛，在净土宗是没办法完成的。”
“啊？”
承远大师笑了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是啊，没办法成功的，作为净土宗千年，不，万年不出一个的佛门佛子，世尊觉者...，法海的佛路怎么可能坐着就完成？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佛国！！！
半年前，李素身上出现异象的时候，首先被惊动的就是承远，以及他的师傅，善导和尚。
本来已经进行猜测，可真当对方神通显现异象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法海的悟性究竟有多可怕了。
居然是阿弥陀经根本法...，净土佛国！！
阿弥陀经虽然不是净土宗最高经法，但却有这么一句话。
修佛陀经者不一定成佛陀，可得佛国者必然是世尊！
浙江那边，基本上可以说是法海必行之路，不走不行！
净土佛国毫无疑问是大神通，可说法力无边，出一个净土宗都能千年无忧了，可讲真，这样的人他们净土宗实在养不起...。
******
返回自己厢房，李素忍不住的扣头，虽然他觉得方丈绝对是蛇精病没错了，可对方那笃定的语气，让他感受到一丝不安？
为啥？为啥自己道果开花后，就一定会去？没道理，也没理由啊？
这很显然违背他的性格啊。
可是...，佛门修行最讲因果，老和尚敢蛇精病的说，李素他无疑还真有些心悸，感觉似乎不去真的不行。
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后，李素深深的吸一口气，不管了，先开花。
他盘膝坐了下来，念头微微一动，将思维集中到自己道果之上，开始推动道果开花。
随着念想升起，李素体内道果顿时有了感应，根茎一颤，吞吐营养，芽儿一震开始冒头。
很快，很快，非常快。
寻常开花一朵，基本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完成。
可到了李素这儿，芽儿起来瞬间，竟是九枝同放，开始疯狂生长。
一枝九寸，又生九叶，尖头轻颤间，一个花骨朵开始浮现，慢慢张开...。
花开九瓣，拥有九层。
竟是，九九之莲！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李素还是被自己的情况给吓到了，没想到居然如此夸张。
他可是有九枝，九枝九莲，再加上九九花瓣，那是什么概念？
729层！能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一层就是一伟力，729层是什么情况？怕不是一个念头，就能翻山倒海了。
一时间，李素忍不住内心激动非常，感觉就算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他的时代来临了。
什么千年树妖，什么黑山老妖，都是个屁啊。
等他九莲开花，神通大成，佛国一出，千万妖魔都给你一下子全收了。
想好一会儿，李素才压下内心兴奋劲儿，看向了自己的道果之花，安静等待，不停等待。
...，为啥这么慢？
看着第一朵花不过开放两层就停了下来，进度越来越慢，李素忍不住呆住了。
啥情况？
“好了，法海，你先停下吧...。”
就在李素十分不解的时候，一道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李素一呆，停止开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但见他自己所在厢房，居然没了，抬头都能看到满天星辰。不仅如此，眼睛一扫四周围李素发现自己所在之地方圆十米，竟然满是沙土？
卧槽...，什么情况？
“果然如此啊...。”
一名老和尚走了过来，是曾经远远看过李素一眼的善导大师，他站在了李素的身边，叹了口气。
看着老和尚，李素怔了怔：“师公？”
善导和尚轻轻道：“法海啊，你知道佛门道果境界怎么划分的吗？”
“呃...，以莲花数量为高度，以莲花层数为宽度。”
花朵数量越多，力量就越强。每朵花层数越多，力量就越深。
“嗯，那么除了这一点之外呢？”
“除此之外？”李素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并不知道更多。
“事实上我净土宗在高度与宽度上，还有区分。”
善导和尚轻轻道：“高度上三莲是罗汉境、六莲是菩萨境、九莲佛陀境。与此同时，宽度方面三层是罗汉力，六层是菩萨力、而九层则是佛陀力。”
李素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净土宗对修为并没有明确的表示，从一开始境界与力量，净土宗就是分开算的？不过，这有什么意义？
“境界好修，力量难达！”
？？？李素呆住了，通常这不应该是反过来吗？不该是力量好修，境界难达吗？
“这方面基本上没和你们说过，因为估计你们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你现在既然达到了，就和你简单的说一下吧。”
“境界，无疑也不好达，但是如今这个世界的情况，力量无疑会更难达！”
善导和尚抬起头看向了净土宗外，无边腾升的魔气气息，“世道混乱，天道不显，人心如渊，欲壑难填，妖魔四起之下，天地间的灵气已经乱了，大半被妖魔汲取，剩下一些虽然还能支撑平常修行，但若是你这种掌握佛陀力之人，道果哪怕只是开花，都会很难。
因为没有那么多力量支撑你的道果走下去了。”
李素忍不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哈？？？感情我的道果明明涨势惊人，却突然至极的停下来，还以为是什么？结果却是发育不良？
这TM就很夭寿了！
善导淡淡道：“你看只是刚才一会儿，十米小天地就被你抽的一空，亏得你停了下来，不然继续下去，等同在掠夺这天地生机...。”
李素眼瞳忍不住一缩，脸色都忍不住变了。
不管如何，他也是修佛的，自然明白掠夺这天地生机，意味着什么？
有大因果...！
并且还是抗都扛不住的那种。.
“不用担心，你此刻用的算是净土宗的灵气，我们会补充回来，但是接下来你在想要修炼的话，只能想其他办法了，毕竟再多净土宗也承受不起。”
听到这里，李素懂了，彻底懂了。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结合不久前方丈特地叫自己过去一趟，还用说吗？？？
想到这里，李素忍不住脸上露出苦涩之意，凉了啊，凉了...，彻底凉凉。
苟到死什么的，玩蛋去吧...。
“师公，您直说，我该如何才能继续修行吧？”
“杀妖魔、护苍生，救苦救难。”
李素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特么就知道，我就知道...。
佛家因果，一旦出了口，根本没地儿跑！
汰，我一眼看出你就不是人，妖孽受死，大威天龙...！
极其形象的画面忍不住的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李素头都快裂了。
善导也叹了口气，从第一次看到对方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此子佛性无边，因果也无边，“法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放弃，或许也是一种选着！”
李素深深吸一口气，考虑？放弃？扯蛋呢...，行吧，不就是杀妖么？和游戏打怪也差不多吧...，他并不抵触这个，毕竟干了不少了，之所以不想去，只是没得安全感而已。
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
李素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善导和尚，很突然的道：“师公，出山，法海并不抵触，救人也不抵触，但这天下妖魔肆掠，人心如鬼，这妖孽该死，这恶人呢？”
善导怔了怔，随后他笑了起来，“佛者持心而行，只要心静无惘。”
李素闻言，也笑了起来，“是麼，師公我明白了，法海这就下山！”
“嗯，去吧！去那滚滚红尘，好好看！好好走！”
“是！”
李素直接起身，也不收拾什么，直径去了正殿，师公既然在这里，想来方丈应该也在那邊等他了。
漫漫黑夜，星光点点，远远瘴气无边。
李素独自一人，见面方丈，果不其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包袱，当即一拜，拿起包裹，下山~！
一步下山，法海脚下这一刻仿佛血海尸山，妖魔无数，人头滚滚。
一时间惊的不远处送行的两人不有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看着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阶梯之下的法海，承远方丈回头看着善导和尚，此刻他声音有些发干道：“師傅，真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师傅，别说笑了，别说您没看到法海那小家伙身后的因果现象...？”
善导闻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有些头疼了，他深深的吸一口气道：“通知天下各门各派，我净土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承远一愣，净土宗怎么？
善导大手一挥，豪气无边道：“从现在开始起，封山百年，不问世事！！！”
承远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百年修行在这一刻都有些不稳，感觉三观都被刷新了。
善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世尊之路，谁能挡？
苦行僧是路，大慈大悲是路，救苦救难是路，这杀尽天下妖孽何尝不是路？
佛有释迦摩尼，也有不动明王！
“师傅，这是不是有点儿...！”承远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然出事儿了，你下山去解决？？”
承远呆了呆，忍不住的回想起法海离开净土宗一刻，脚下环绕的那无尽因果锁链，浮起的是怎样的尸山血海...，若然不是其身后是无数的万家生佛，他都要以为这出去的不是莲宗佛徒，而是魔门巨擘了。
“呃...，我这就去安排，莪净土宗接下来，封山百年！！！”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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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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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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