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诱杀
交通部次长姚启桢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和总长曹汝霖一样同属铁杆亲日派,听徐树铮讲述了自家女儿做下的事情之后,他勃然大怒,撂下电话就让秘书备车回家。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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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馆,姚次长坐在客厅沙发上阴沉着脸不说话,姚小姐从楼上下来,看到父亲阴云密布的样子便扑过来撒娇:“爹地,谁惹你不开心了。”
“畜生,给我跪下!”姚次长忽然雷霆大怒,吓得姚依蕾双腿一软坐在了地毯上,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平时你没命的在外面疯也就算了,这回竟然惹到日本人头上,还沾上命案官司,我管不住你了,让警察厅来管你,你个小畜生!”
难怪姚次长发怒,他是内阁高官,深知日本人的厉害,北洋『政府』穷困潦倒,地方税款根本解不上来,除了关余盐余,就只有崇文门的税收贴补家用,这个当口日本人借了大笔款项给段祺瑞,供他招兵买马,维持『政府』运作,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日本人真的怪罪下来,自己这个次长位置都坐不稳。
姚依蕾哪里知道父亲的苦衷,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她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顿时哇哇大哭起来,跑上楼去吵着闹着要『摸』电门,要吞金子,佣人们拼死的拉着,姚次长却在楼下暴喝道:“让她去死!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我愧对先人!”
这么一来,姚小姐反倒不闹了,抹一把眼泪顶撞道:“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从小教育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人家救过我,我难道不应该报答么,如果这样也算错的话,读圣贤书还有什么用。”
姚次长被她顶的无言以对,把个大烟斗抽的吧嗒吧嗒响,忽听外面佣人通报:“徐次长驾到。”
徐树铮不请自来,把姚启桢吓得不轻,还以为女儿闯的祸又升级了,慌忙站起来道:“又铮兄,日本方面怎么说。”
“呵呵,没什么大碍了。”徐树铮脱了大氅递给佣人,坐下来对姚次长说:“不知者无罪,此案和令嫒之间并无瓜葛。”
姚次长还是不放心,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树铮道:“两个日本密探死在城内,警察厅固然难辞其咎,但说到底还是他们外国人之间的恩怨,姚小姐不过是古道热肠,帮了一个不该帮的人而已,兄弟自会向日方说明情况,姚次长不必多虑,更不必责骂令嫒了,哈哈。”
他这么一说,姚次长一颗心才搁回肚子里去,看到女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
“到底牵扯到什么人?”姚次长问道,给徐树铮递了一支吕宋雪茄。
“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徐树铮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根据巡警方面的报告,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在六国饭店力克日本军官的“朱利安”先生。
当今国际局势错综复杂,一直忙于欧战无暇东顾的英美法诸列强已经腾出手来,准备和日本一较长短,争夺在华利益,这个华裔青年很有可能就是某一方派出的谍报人员,作为中国方面来说,哪一方都惹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收渔人之利。
“小蕾,别哭鼻子了,看徐叔叔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徐树铮笑呵呵的拿出一个纸盒,打开来里面是个精致的小水晶瓶子。
还在楼上哭鼻子的姚依蕾看到水晶瓶子,不禁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奔下楼来拿过瓶子爱不释手道:“夏奈尔香水,我想了好久的东西。”
姚次长磕磕烟斗道:“又让又铮兄破费,真不好意思。”
徐树铮爽朗的笑道:“是朋友从巴黎带的,不花钱,不过我送香水可是有求于令嫒哦。”
姚次长还未说话,姚依蕾就说道:“徐叔叔,需要我做什么。”
徐树铮道:“如果有人想见我的话,你一定要代为通禀。”
……
陈子锟在天桥人多的地方下了车,直接到估衣铺去买了一件半旧的大褂往身上一披,再弄了顶呢子礼帽戴上,摇身一变谁也认不出他就是玉树临风的朱利安先生。
回到紫光车厂,薛平顺差点没认出他来,陈子锟支吾了几句就进来了,到了正房刚坐下,安德烈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的严肃道:“事儿整大了。”
陈子锟道:“不就是宰了两条日本狗么,多大事啊。”
安德烈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日本在华势力最大,咱们宰了他们的人,肯定要引起疯狂报复,我刚才回六国饭店去瞄了一眼,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特务,目前只能改变策略,快刀斩『乱』麻,直接找到徐树铮将军进行交涉。”
陈子锟道:“咱们又不认识他,上哪儿去找,难道直接去陆军部敲门?”
安德烈一笑:“你不是认识一个交际花么,请她牵线搭桥,准行。”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两人从后门出去,来到电话局打付费电话,直接打到姚次长府上,管家接的电话,陈子锟说自己叫朱利安,请姚小姐听电话。
姚依蕾听说有人找自己,慌忙接了电话,拿起话筒心还在怦怦跳。
“喂,谁呀?”
“姚小姐,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姚依蕾心跳的更厉害了,压低声音说:“什么事?”
“我想请你介绍我认识徐树铮将军。”
“啊!”姚依蕾忍不住惊呼一声,徐次长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料到这一步棋。
“怎么,很难办么?”听筒里传来陈子锟的问话。
“不不不,不难,他……徐次长就在这儿。”
一旁的徐树铮叼着雪茄,『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将电话接了过去,“我是徐树铮。”
姚次长很有眼『色』的将所有佣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带着女儿回避了。
陈子锟把电话交给了安德烈,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徐树铮悠悠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俄国人。”
这回轮到安德烈吃惊了,但他只是淡淡笑道:“将军是怎么猜到的?”
徐树铮道:“日本人查不到,不代表中国人查不到,伯爵先生的汉语带关东口音,应该是在哈尔滨一带久住的, 而且阁下曾在华俄道胜银行兑换了一根金条,这根金条上有沙俄『政府』双头鹰徽记,所以,阁下如果不是苏俄的人,就是临时『政府』的人。”
安德烈心悦诚服:“没错,我是俄罗斯临时『政府』执政官高尔察克海军上将阁下委任的全权代表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今天发生了一件意外,希望没有给您带来困扰。”
徐树铮笑道:“此事与我并无关系,我是陆军次长,又不是警察总监。”
安德烈道:“我想和您面谈,能否约个时间。”
徐树铮爽快答道:“就今晚吧,你在哪儿,我派车过去接你。”
双方约了时间碰头,徐树铮放下电话,向姚次长父女告辞离开。
电话局门口,陈子锟惴惴不安的问安德烈:“二柜,你不怕徐树铮把你绑了送给日本人?”
安德烈自信满满道:“一位上将是不会做那种鼠目寸光的事情的。”
陈子锟劝不动他,只好舍命陪君子。
十分钟后,一辆汽车驶来,将二人载往安福胡同一所大宅子。
天『色』已晚,宅子里灯火通明,安德烈和陈子锟从侧门进入,直奔后宅,来到一间房内,只见一个戎装军人背对他们而立,听到脚步声随即转身,喜形于『色』道:“欢迎二位光临。”
此人正是北洋陆军部次长徐树铮上将,他亲切和安德烈握手,又拍着陈子锟的肩膀赞道:“后生可畏啊, 回头我送你一柄宝剑。”
房间里已经摆下酒宴恭候两位特使,精致的八个菜肴,一壶温热的花雕,房间里暖气十足,墙上挂着名人字画,环境优雅,安静祥和。
“二位,请。”徐树铮笑容可掬,亲自斟酒布菜。
酒过三巡之后,进入正题,徐树铮道:“兄弟是军人,不是政客,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言。”
安德烈拿出了有高尔察克上将签名的密信道:“我来北京,是代表临时『政府』和贵国接洽,希望徐将军能为我们引路,找一个能拍板定夺的人。”
徐树铮哈哈大笑道:“『政府』大小事务,我均可定夺。”
安德烈疑『惑』道:“阁下不过是一陆军上将,为何能越俎代庖,定夺所有事务?”
徐树铮道:“你可知身处何处?”
安德烈摇头。
徐树铮道:“这里是安福俱乐部,俱乐部成员都是国会议员,而兄弟正是安福俱乐部的创始人,你明白了吧。”
安德烈做恍然大悟状,站起来将密信正式呈交徐树铮。
徐次长接了信瞄了一眼,上面都是俄文,一个字也看不懂,他便放下信说:“既然是秘密会谈,咱们就放轻松一些,信上写的什么内容,阁下口述即可。”
于是安德烈便将信上内容陈述了一遍,无非是高尔察克上将恳请中国当局出兵干涉,将赤『色』政权扼杀于萌芽状态。
徐树铮详细的询问了一下俄国现在的局势,低头沉思一阵道:“我国积弱已久,南方尚未统一,山东又被日人强占,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又有何能力干涉贵国事务?”
安德烈道:“将军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内忧外患形势严峻,才更需要出兵以振国威,我听说您手下有十万装备精良的参战军,现在欧战已经结束,这些精锐的部队难道要马放南山么?如果您再不出兵的话,恐怕关东蒙古就和山东一样,要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了。”
徐树铮倒吸一口凉气:“此话怎讲?”
安德烈道:“俄日战争的爆发,正是为了争夺中国的东北地区,现在俄罗斯衰落,日本岂能坐失良机,我听说他们的干涉军规模已经扩充到五万人以上了,远超其他国家军队的数量,徐将军,以您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目的吧。”
徐树铮缓慢地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神『色』变得越来越严肃,他端起酒杯说:“高尔察克将军的密使,除了你们二位,还有其他人么?”
安德烈道:“密使自然是越少越好,只有我们二人。”
徐树铮道:“那你们可要好生保守这个秘密。”
说完,酒杯落地,砰然碎裂,八个手持盒子炮的彪形大汉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们。
安德烈和陈子锟目瞪口呆,动也不动。
“处决之后,把尸体移交给日本方面。”徐树铮言毕,起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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