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何要求？”傅青廷问道。
沈书凝将脸正过来，像是在想着什么，傅青廷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过了也不算太久，沈书凝的眼角缓缓地滑出两行眼泪，或许没在人前哭过，或许是不想被傅青廷看到自己流泪，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沈书凝没有任由自己的眼泪继续往眼眶外流，她将脸转向床的里侧，用手揉擦了下眼睛，等到将脸上的眼泪和眼里朦胧的泪水都擦干了，沈书凝才将手放下，这个时间并不长，沈书凝也努力做得不经意。
沈书凝的一举一动，一神一态，傅青廷全都看在眼里。
傅青廷今日看到的沈书凝，与傅青廷过去所见到的那个沈书凝全然不同，就好像判若两人一样，即使是有着一张同样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之前的沈书凝，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此刻的沈书凝，岁数与傅青廷的生母一样大，额前的发丝间多了几缕白发，显得有些老态了，让人感觉是真的老了，脸上、眼里的泪虽然擦干了，但一眼就能看出，有哭过，怎么说呢，此刻的沈书凝，不像太后，就像一个身体虚弱卧病在床的普通妇人，虽然没有在那里哀嚎，但是让人感觉有些可怜。
可怜吗？可怜两个字用在沈书凝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只要去想想沈书凝过去的所作所为，就不该觉得她有丝毫的可怜。恶有恶报，这四个字更合适沈书凝。
沈书凝再将脸转向傅青廷，神态相对平静，她先是看着傅青廷，又将视线落在傅青廷身后屋子的一角。沈书凝用有些虚弱的语气说道，“七王爷也知道，当年，我是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跟傅玄英来了个互换，也不论傅玄英如今如何待本宫，那都是本宫自己造的果。傅玄英杀本宫全家，时至今日，本宫在这世上所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只有当初本宫选择抛弃的亲生女儿。血缘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过去从来不在意，可当自己失势了，落难了，孤苦无依，无人可助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想起本宫的女儿。本宫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除了伤害，就再没给过她其他任何的东西了。过去的那些年，她肯定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本宫的父母，虽然一直对本宫疼爱有加，但也因此让本宫养成了骄纵的品性。父母只是让本宫吃好穿好用好，衣食无忧，指望着本宫日后能嫁入宫中，全家人能够尊享荣华富贵。父母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本宫，却没有教导本宫如何去爱护别人，以至于长大成人的本宫，都是考虑着自己，从不替别人着想，即使是本宫的亲生骨肉，本宫的女儿，亦是如此。本宫生她，只是为了坐稳皇后的位置，因为不是男孩，本宫就丝毫没有留恋的将自己的女儿弃之。不论其他，就单是本宫对自己的女儿，也真的是无情无义，本宫根本就不配做母亲。也就是这几日，本宫连白发都有了，岁月不饶人，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想想过去的荣华富贵全都已是过眼云烟，最终还能是自己的，还禁不住想起的，也就是本宫的女儿了。……事到如今，本宫已经别无他求，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见上本宫的亲生女儿一面……也不会多做什么事……只是想，看看现在的她成什么样了。”
沈书凝说完了，一句一字都那么的情真意切。
“你若真心为她好，不见她，就是对她最大的好。”傅青廷并没有被沈书凝感动，语气还是有些冷漠的说道。
沈书凝摇了摇头，“恰恰不是。一个从小被亲生母亲遗弃，都没有见过自己父母的孩子，不管她日后过成什么样，这在她内心里都是一种缺憾，永远的缺憾。本宫已经没什么可给她的了，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知道，她的母亲也关心着她。不是求她原谅，只是让她知道而已。”
沈书凝这句话说得，倒也没错。
但是，傅青廷还是不会让沈书凝见柔儿。若是答应沈书凝见柔儿，那无异于是又将柔儿卷进这场皇权政治的斗争中了，牵扯进来容易，想要摆脱那就难了。
“本王不会让你见柔儿，就算柔儿在亲情上有所缺憾，但至少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傅青廷很坚定的说道，“你若真是心念着柔儿，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本王可以告诉你，柔儿成亲了，往后，会有人爱着她护着她，她之后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好。”
沈书凝听到傅青廷这么说，面容上表现出少少欣慰的表情。
可是，在此事上，沈书凝也很坚决。
“见本宫的亲生女儿，这是本宫的唯一要求。”沈书凝说道。
沈书凝说完那句话以后，再一次将脸转正，她没再去看傅青廷，也没再说话。沈书凝没有去强调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没那必要，那些，沈书凝不说傅青廷心中也清楚。说多了，言过了，反倒是不好。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这就要看傅青廷是不是个想要成大事，能不能够成大事的人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哪会那么容易，鱼与熊掌都兼得。
取舍，这是成大事者，必须要做的事，也是一直要面对的事。
沈书凝与傅青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是傅青廷做选择了。或者，傅青廷另外找出办法，逼着沈书凝就范。
傅青廷没有继续待着，而是转身走了。
屋子外面，苏向威在院中侯着。
苏向威不知道傅青廷和沈书凝在屋中说了什么，但看傅青廷略沉的神情，可以想到，傅青廷和沈书凝谈得不是很好。
苏向威跟着傅青廷，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往回走的路上，苏向威问道，“王爷，沈书凝都和您说了什么？”
“她要见柔儿。”傅青廷说道。
“见柔儿姑娘？沈书凝将柔儿姑娘丢弃，不闻不问二十年，现在想要见自己的女儿？沈书凝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想要对柔儿姑娘动之以情，用柔儿姑娘来改变自己的处境。”苏向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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