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邵碧成没有食言,没有失信,他娶花语嫣为妻。
那段时间,可是算得上两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不在战场上,不在人前,只有邵碧成和花语嫣两个人的时候,邵碧成也有柔情的一面,他曾给她梳过发髻,画过眉。
他们之间没有信誓旦旦的誓言,花语嫣认定了邵碧成,便义无反顾的跟他走了。她是如此,邵碧成也同样是认定了她。
邵碧成手肘处的旧伤,每月的十五,就会发痛,根治不了,太医都束手无策。但邵碧成不是那种有点痛就会呻吟的人,即使是大痛,也是忍着。然而,邵碧成痛得厉害的时候,连觉都睡不着。
邵碧成不想花语嫣为他操心,有些不必要的事就不会说。
花语嫣对邵碧成则是细致入微,同时又善解人意,所以,每到邵碧成旧伤发痛的时候,那晚,花语嫣也不睡了,连太医都医治不了邵碧成的旧伤,花语嫣更加是没那个本事,她就与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陪着他一直到天亮。
花语嫣也不是永远都面带笑容,心里有了在乎的人,就会因为邵碧成的喜而喜,因为邵碧成的痛而痛。
战场上刀枪无眼,受伤在所难免,花语嫣每次看到邵碧成鲜血淋漓的时候,总是会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她好怕他哪一天会战死沙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后来,邵碧成就不再穿浅色的衣服,而是换成了深色或黑色的衣服,这样,就算他受了伤,黑色的衣服上也看不出明显的血迹,花语嫣也不会再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样子了。
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不愿看她哭的样子。
所有的事,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楚,仿佛是昨日才发生,而现实,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
花语嫣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眼里也同样袒露着笑意,没有因为身体上的伤,袒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
老天还是垂怜她的,让她还能与邵碧成再见上一面。
“碧成,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对不起你。”花语嫣说道。
“不,不,不……”邵碧成摇着头。
“碧成,看着我,也让我好好的看看你。”花语嫣说道。
邵碧成看向花语嫣,二十多年过去了,花语嫣的容貌还和过去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唯独,头发全白了,比他的头发白得还彻底。
“嫣儿,你没变,还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邵碧成看花语嫣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柔和,那是邵羽辰从未在邵碧成眼里看到过的温柔。
“不恨我吗?没恨过我吗?当年,是我狠心抛下了你们父子。”花语嫣说道,她想知道,邵碧成有没有恨过她,有多恨她?
邵碧成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你离开,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你所有的狠心都是装出来的,你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放你走。”
邵碧成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恨过花语嫣,就算他对外称,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他不让府里的人谈论花语嫣,自己也从此绝口不提花语嫣的名字。但是,他真的没有恨过她。他清楚她,清楚她的为人,清楚她的秉性,知道她不是那种贪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人,知道,选择离开他们父子,心中最痛的一定还是她。
他好几次,都想去找她,尤其是当靖王说在花语山庄见到花语嫣的时候,邵碧成恨不得马上就奔去花语山庄,他没去,不是不想去,而是他不知道花语嫣面临着什么,他去,会不会给她造成新的困境。知道她无事,知道她一切安好,他就放心了。
邵碧成想着,等到所有的事情过去,终有一天,花语嫣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他一直等,一直等着,现在,他算是等到了吗?
“虽不能与夫同年同月生,愿与君同年同月死。”花语嫣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她心满意足了,花语嫣说完以后,便向着邵碧成的怀里倒去。
邵碧成伸手抱住了花语嫣。
“碧成,今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事,也是最大的不幸。假如还有来生,我还想,还想……再次与你相遇,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花语嫣头枕靠在邵碧成的胸膛,虽然听到他的心跳声,但也觉得无比的踏实。
“好。”邵碧成答应道。
花语嫣的双眼轻轻的闭上了,永远的闭上了,而她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知足的笑容,幸福的笑容。
“娘。”
“娘。”
安云月和邵羽辰悲恸的喊道。
邵碧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安云月,看到了邵羽辰,然后,视线便停留在邵羽辰的身上,他的儿子,没死,还活着。邵碧成看邵羽辰的眼神,不是过去的严厉和冷酷,慈爱,包容,欣慰。
那一刻的邵羽辰,在邵碧成的眼神里读出了很多的东西,他忽然之间全都明白了,他父亲对他的冷酷,对他的严苛,并不是真的对他无情,正是因为邵碧成想要邵羽辰能够在战场上存活下来,所以,过去的邵碧成,才会用各种极端的方法磨炼邵羽辰。
邵羽辰想起谷河滩的那一战,他父亲所带领的五千骑兵在谷河滩遭遇北夏国的埋伏,五千骑兵最后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而从始至终,邵碧成都一直护着小邵羽辰。邵碧成就是内心里爱护着他的儿子,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一直保护着小邵羽辰。
真情,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生死危难的时候,最能看得出来。
很好,邵羽辰活下来了,很好,邵羽辰已经成为了一个强者,很好,邵家后继有人。
这样,邵碧成也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邵碧成和花语嫣的身上,凭空的着起了火,邵碧成是想要和花语嫣一起化为灰烬。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该再存在于世上,祸害人间。
“元帅。”司徒轩大声喊道。
邵碧成看到了司徒轩,而这一次,他终于认出了司徒轩。
“轩儿,跟随在羽辰的身边。”邵碧成对司徒轩说道,既是命令,又不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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