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廷虽然在朝堂上弹劾了太子,公然与太子为敌,但是,他心里面,在扳倒铲除太子一事上,并不是那么坚定,有时候会心软,有时候会犹豫。以至于今日,被太子逼迫到现在这个地步。
傅青廷的心还是不够狠,不够硬,若他只是普通老百姓,倒也没什么,但他是七王爷,太子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太子会用尽一切手段,更是不惜任何手段,除掉傅青廷。太子和太子之中,只能二存一。如果这个时候,傅青廷还心慈手软,不能全力以赴,他与太子的争斗,怕是难以胜过太子。
邵羽辰也不止一次的与他说过,对敌人,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可是……
王大人右手按着心口,呼吸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他用力吸了口气,气息稍微平稳后,又接着对傅青廷说道,“七王爷,护城河浮石一事,老臣也听说了。老臣不信那是什么神石,除非是老天瞎了眼,才会降那么一块石头到护城河里。石头上的那些字,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天意。老臣今日一早,已经理了折子,上奏皇上,护城河里的石头,是太子故弄玄虚……咳、咳、咳……太子多行不义必自毙……咳、咳、咳……”
护城河浮石一事,不止是傅青廷忧虑,还有人比傅青廷更担忧更着急,王大人得知此事后,不顾自己的重病,立即亲自拟了一份折子,上呈给了皇上。王大人肯定是不想让太子得逞,但皇上最后会怎么决断,那非他能左右。虽不知结果如何,也许会不尽如人意,但也要去做,先上奏,若是皇上不能明断,再另想办法。该王大人做的事,能做的事,他都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凡事,决不能纵之任之,不能坐以待毙。
王大人咳嗽不止,但除非他咳得实在说不出话来,不然,他仍坚持着将自己想要说的所有话,说与傅青廷听,“七王爷,扳倒太子这条路,艰难险阻,危险重重。但普天之下,除了七王爷,难以再有人与太子抗衡。七王爷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拦太子登基,倘若太子当上皇帝,天下必定是生灵涂炭……咳、咳、咳……虽然常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太子从未将七王爷当做同根,七王爷又有何情可顾念!七王爷对天下百姓要仁慈,但对太子决不可手软……咳、咳、咳……”
王大人对太子是深恶痛疾,早就想要废除太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现在,他已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以,王大人只能将这重任交托在傅青廷身上。王大人知道傅青廷心性仁厚,无心权力争斗,将太子和天下的重担全都压在傅青廷身上,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这些事,总要有人来担,傅青廷不担,又由谁来担。
王大人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声音也越发的沙哑,但他仍然坚持要说。而王大人,也只有最后几句话要说了。
“邵家……”王大人提到了邵家。
邵家在朝中,一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邵家的言论或倾向,都会对皇上乃至朝廷,起到极大的影响。邵家历代,奉旨辅助太子登基,想要废除太子,邵家这一关必须要过。而这一关,又是最为困难的。天下之人,无一人愿与邵家人为敌。
邵家,确实是一个极为可怕而又特殊的存在。
王鼎越是两朝元老,他与邵碧成同朝共过事,也与邵碧成的父亲,也就是邵羽辰的爷爷一起共过事,邵碧成与其父亲,都是明辨是非,忠肝义胆之人。至于邵羽辰,七岁在战场上下落不明,十年后再度出现在世人眼里,然后,单枪匹马去闯敌营后,再度失踪,又过三年,重回到惠安城。王大人没与邵羽辰共过事,与邵羽辰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他对邵羽辰不甚了解。但邵羽辰是邵碧成的儿子,是邵家的人,邵羽辰应该不至于会做出为非作歹,助纣为孽之事。
“七王爷,邵家因为开国先皇遗诏,必须要站在太子那边,但邵家的人,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七王爷对邵羽辰,可以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尽量不要兵戎相见。邵家一门忠烈,老臣实在不愿看到,七王爷与邵家为了一个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王大人说道。邵家十几代人,征战沙场,为保家卫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大人就算闭了眼,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七王爷与邵家争斗。但是,王大人的话后面,还有但是,“但是,倘若邵羽辰就是执迷不悟,七王爷也无需顾念邵家,无需对邵羽辰手下留情。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咳、咳、咳、咳……”
王大人又是一阵重咳,他用手捂住嘴,竟是咳出暗红色的血来。
“王大人,你撑住,本王立即去叫大夫。”傅青廷说着,就要起身去叫大夫来。
“七王爷,不必。”王大人阻止了傅青廷,他还剩下最后几口气,那就容他再与傅青廷说几句话,“七王爷坐着,再听老臣说两句话……七王爷,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七王爷做正义的事,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也不要管开国先皇的遗诏……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
王大人越往后说,声音越为虚弱,眼神也逐渐地涣散起来,然后,王大人的声音停了,两眼里的光泽全失,变成了灰白色,呼吸也停止了。
“王大人!王大人!”傅青廷叫唤了两声,王大人虽然两眼睁着,人已经死了。
一直待在房外院子里,并没有离去的王大人的妻儿,听到房中传来傅青廷的叫喊声,他们急忙地从院子里冲进房中,便看到,王大人倒靠在床头,双目睁着,但人已死去。
“老爷!老爷!……”王夫人来到床前,看着已死的王大人,心中悲伤,老泪纵横地一声一声的喊着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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