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袖口里钻出来的,应该是一条蛇,很奇怪的蛇,软的和没有骨头一样,滑不留手。幸好我提前就感觉他不对劲,猛然一撒手,蹬蹬的退后了两步。
这一瞬间,老王身上的衣服嘭嘭的爆开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蛇像是水滴一样四散飞来。
至少有几十条这样的黑蛇,像是一条一条黑色的软泥,贴着地面迅速的游动到了脚下。天色本来就暗,看的不怎么清楚,我刚刚站稳脚跟,就觉得脚脖子一凉,一条软绵绵的黑蛇顺着裤脚想要爬上来。
我被逼的手忙脚乱,句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虽然有枪,可这会儿完全派不上用场,两个人扑腾了几下,身边的老王也跟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关键时刻,沉寂无语的苏世仁一下子动了,高瘦的身躯比平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在他动起来的同时,我仿佛感觉自己的思维被一片看不见的潮水淹没,人也变的迷迷糊糊。我晃了晃脑袋,至少这是苏世仁在施展最顶级的班达觉。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叫声,叫声似乎是从地下传来的。扭头看了看,离这边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升腾起了一片尘土,弥漫的尘土开始飘散,我看见地面上有一条仅仅半米宽的缝隙。高原曾经是地壳活动频繁的地段,这种地面上的岩体缝隙随处可见,尤其是在山峦叠起的地方,岩体缝隙密布如蛛网。
嗖!!!
当缝隙里那阵很奇怪的叫声传来的时候,游动在身躯周围的黑蛇嗖嗖的退了回去,全部都钻到了缝隙里。黑蛇在退走,苏世仁却紧追不舍,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道闪电,快的异乎寻常。
此时此刻的苏世仁,跟他犯病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浓的杀气。
我的眼睛都有点跟不上苏世仁的身形了,电光火石的一瞬,苏世仁已经冲到了那条狭窄的缝隙跟前。他冲到的时候,恰好最后一条黑蛇刚刚钻进去,苏世仁毫不犹豫,身子猛然一弯,一条胳膊直接就探到了缝隙里。
我禁不住替他捏了把汗,苏世仁的胳膊一伸进去,很明显抓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下面剧烈的挣扎,想要挣脱出去。只不过苏世仁锁定它已经好一会儿了,一旦动手,就不容它逃走。
苏世仁很瘦,可我感觉他的力气非常大,跟缝隙里的东西僵持了短短十来秒钟,苏世仁闷闷的“哼”了一声,紧跟着,他的胳膊猛然一提,直接从缝隙里提出来了一团东西。
猛然看上去,那是一团东西,等到苏世仁真把那团东西完全拽出来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个人。
那是个很瘦很低的老太婆,只有大概一米三、一米四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占满了尘土的白衣服。老太婆的头发特别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张面孔。
苏世仁死死的抓着她的脖子,一甩手,直接把这个老太婆举过头顶,想要重重的摔在地上。
唰!!!
老太婆那一头浓密的头发里,陡然间钻出来两条软的和没有骨头一样的黑蛇,黑蛇死死的缠住了苏世仁的手腕,匆匆一瞥,我的脑壳就觉得发疼,两条黑蛇的牙齿似乎都是黑的,如果真被咬到了,可能会死的很惨。
只可惜,老太婆遇到的是苏世仁,一个比班达察多可能还要强势的对手。这两条黑蛇刚刚缠住苏世仁的手腕,苏世仁的眼睛里,似乎勃发出一片淡淡的光,头顶跟着升腾起了一片肉眼难见的很淡很淡的烟气。
我以前就听小毛说过,修炼班达觉,修的是精神和意念。精神和意念对很多人来说,其实非常抽象,它们是无形无质的,只有把班达觉修行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意识会凝化成若隐若现的实体。
毫无疑问,苏世仁在班达觉上的修行,已经到了即将圆满的地步。在他头顶那片肉眼难见的轻烟飘散出来时,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那种眩晕的感觉,似乎比永生青铜碰撞之后带来的魔音更加剧烈。
嗖!!!
缠在苏世仁手腕上的两条黑蛇急速的缩回到了老太婆的头发里,苏世仁抓着老太婆的那条胳膊已经抬了起来,借着黑蛇缩回去的机会,苏世仁发力一甩,老太婆像是一条麻袋,嘭的被甩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结结实实,我甚至听见老太婆身上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我知道苏世仁肯定不会留手,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老太婆可能也知道这些,但她没有畏惧,反而咧着嘴阴森森的一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人解释,我也能猜得出来。这个老太婆即便死在这儿,也能把消息传递到山口里面,被黑巫师接收到。很多象雄人其实是不怕死的,他们一直认为,躯壳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庐舍腐朽了,或许并非坏事。老太婆显然也不怕死,她笑的很阴森,而且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可能是觉得那些山口里的黑巫师会让我们几个人死的很惨。
老太婆呲牙咧嘴笑起来的同时,苏世仁也冷冷一笑,他一脚踩在老太婆的身上,手掌一翻,两根指头中间,显出了一点黑沉沉的光。
老太婆阴森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庞上,苏世仁两根手指里夹着的,是我见过的那种鬼吞钉,专门克制精神和意念的。
不等老太婆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苏世仁直接把鬼吞钉按在了对方的额头上。老太婆整张脸立刻变黑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她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拼死又无力的做最后的挣扎,额头被按了鬼吞钉,意识完全被封在体内,等到躯壳腐朽,意识也会跟着一起消散。对于象雄的巫师,以及修炼过班达觉的人来说,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的事情。
苏世仁杀人不眨眼,干脆果断的解决对手,等他重新挺直腰身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抓着尚在轻轻挣扎的老太婆,抬手就把对方丢到了那条缝隙里。
我赶紧招呼句号,把老王给抬了起来,猫着腰跑到了他刚才藏身的地方。张莫莫和宁小猫都在原处,但已经人事不省,我看见有一条黑蛇,盘在两个人身前的地面上。我和句号投鼠忌器,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我只害怕黑蛇被惊扰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张莫莫。
“情况不太好……”句号咕咚咽了口唾沫,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胳膊,朝前一努嘴。
张莫莫的半张脸被石头给遮挡了,看上去好像这半张脸都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处,所以显得有些发黑。但只要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绝对不是光线的原因,张莫莫的脸上,真的有一片淡淡的黑气在蔓延。
我的头晕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肯定被黑蛇给咬了。一回想到黑蛇嘴里两枚发黑的牙齿,我的心就紧缩成了一团。
苏世仁从后面跟了过来,绕过我和句号,不动声色的出手捏住了地上那条吓人的黑蛇,他随手一抖,黑蛇就和一根被烈火炙烤的头发一样,迅速的萎缩成了一团。我心急火燎的扑到张莫莫和宁小猫身边,扳着她们的脸看了看,果然,两个人的脸上,都氤氲着一片好像正在缓缓蔓延的黑气。
“有什么能用的药吗!?”我有点语无伦次,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回头问句号:“血清之类的?”
“这不是蛇毒。”苏世仁看看自己手里萎缩成一团的黑蛇,黑蛇被捏住以后,越缩越小,最后嘭的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团淡淡的黑烟,黑烟随着风飘远,一瞬间就不见了,苏世仁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这是巫毒。”
“怎么救她们!?”
“现在没有办法。”苏世仁摇了摇头,看都不再看张莫莫一眼,慢慢坐了下来。
“怎么会没有办法!”我冲过去抓住苏世仁的胳膊,使劲的晃了晃:“你有办法!”
“我只是人,不是神。”苏世仁又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告诉我,象雄的巫师,尤其是那种黑巫师,都是野路数,很多黑巫师有自己的独门巫蛊之术,每种巫毒形成的方式不一样,化解的办法也不一样,不要说我们这种对巫毒一无所知的门外汉了,就算别的黑巫师,估计也不知道巫毒是怎么化解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楞了楞,一下子又恼火了,那个又低又瘦的老太婆,肯定知道化解的办法,但苏世仁毫不留情,以雷霆霹雳般的手段把对方给杀了。老太婆死的很彻底,现在再想去逼问化解之法,已经迟了。
“你怎么一直都在发脾气?”句号皱了皱眉,把我给拉到一边:“刚才老太婆死的时候,咱们还在二十多米外,谁能知道这两个人会中巫毒?我拜托你,不要搞的跟谁都欠你似的。”
我呼哧呼哧的喘两口气,狠狠的瞪了苏世仁一眼。句号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总是有种感觉,苏世仁是故意想让老王他们三个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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