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连丧事都没对外办，一声唢呐都不闻，入了棺椁，周父雇人抬到郊外，随便找了块荒废的坟地，埋了个土包。
即便方氏死了，周家在邑县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要出门，就都有人在指指点点。
实在是没办法了，周父带着人举家搬迁。
周府这个宅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又传出闹鬼的传闻，没卖几个钱。
好在周家底蕴足，不在乎这一个两个宅院的钱。
他雇了打手，那万贯家财，还是在途中被抢了个空。
那些劫匪也没伤人，将所有人一一打晕了过去，钱财洗劫一空。
至于那劫匪。
自然就是寒夜和青槐。
周父他们醒来，看到挣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没了会如何，他们没人在乎。
寒夜架着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车厢里装的就是那些截来的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不方便带。
他江湖打拼这么多年，虽说暗门已经散了，认识的人还是有的。
金银珠宝都托人换了方便携带的银票和碎银。
一些存进了钱庄，一些就随身携带。
他和青槐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定了居。
也是寒夜为了青槐，担忧她心情不好，所以走得慢一些。
小镇上叫清水镇，镇上的人看起来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寒夜搬进自己买的宅院的第一日，正好是腊八，邻居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端着自己做的腊八粥登了门，说是乡里邻亲的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寒夜不适应这些人情交际，但挡不住乡亲们热情。
甚至还有些大娘见他长得俊，又是孤身一人，问他有没有成亲的，他只能撒个慌说娶过亲，只是发妻病逝了。
每次看他局促，板着脸撒谎的模样，小鬼在一旁笑得都十分开怀。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置办起了年货。
青槐也拉着他去镇上买东西。
小镇上不大，但热闹非凡。
青槐看到好看的东西都会在摊位前停留一会儿，凡是她夸过好看的东西，寒夜都没有任何犹豫的买了下来。
她在一家买面具的摊位下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背着手看着形状各异的面具。
“寒夜，你快看看这个狐狸面具，这个好好看！”她惊呼着招手。
寒夜买的东西，手中已经快拎不下了，闻言还是站在她身旁，轻声道：“喜欢的话就买。”
小贩只听到一个买字。
听到客户来了，立马大力推销，说自己这面具质地整个小镇绝对没有第二家。
看男人视线始终落在某一处，看都不看自己，也不气馁，话就没停过。
寒夜问了价格，照着青槐指的让小贩包起来。
从头到尾，小贩就没看到眼前的男人正眼看过自己。
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颇为遗憾地想，替你俊俏一男子，怎么就眼睛出了问题。
寒夜抱着一堆的东西回来时，正好看到邻居大娘，大娘看到他买了这么多东西，手都快提不下了，连忙说要帮他搭把手。
寒夜连忙摇头说不用。
有时他觉得这邻居大娘过分热情了，热情到他有些招架不住。
“还和大娘客气什么，你两只手都提满了，怎么开门。”她说着就上手，将兔子灯笼和面具从他手里接过来，看他手里提的东西还是多，又接过来香烛和糖果，“又不是什么重的。”
青槐背着手走在后面，嘴角始终噙着笑。
等他将人送完人回来，就看到小鬼坐在椅子上扒着那堆东西。
他那双沉冷的眸中霎时间软了下来。
吃的她只能过过眼瘾，她眼神几乎黏在糖果上，废了千辛万苦才移开。
寒夜有些无奈。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买她不肯走，买了回来只能看不能吃，难受的还是她。
青槐拿了面具戴在脸上，隐约可窥见她笑眯眯的双眸，“寒夜公子，在这里生活感觉怎么样？”
他凝着那双眸子，只是点头。
对他来说，只要有她在身边，在哪都一样。
她一手按着面具，感慨一句，“这才是生活啊，充满了烟火气息和人情味儿。”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喜欢。
这种日子，对于过惯了打打杀杀的他来说，确实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二十九晌午，家家户户就贴起了春联。
寒夜字写的不好。
青槐让他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她动笔来写。
一手小楷秀气端庄。
寒夜抚着红纸，有些不忍贴出去了。
这种不舍持续了没一会儿。
那小鬼欣赏着自己的字，嘴上说着自己的字真好看，然后就写个不停。
没一会儿，地上到处都是她写的春联了。
她从中选一对自认最好的，其余的寒夜全都珍重地收了起来。
她笑眯眯指挥着他贴。
邻居大娘看到对联，先是诧异，想着他妻子去世还没一年，不是在服丧期？怎么还上贴春联了？
不过她也不好提人家的伤心事，只说了这字看着漂亮。
寒夜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低声说：“这不是我写的。”
大娘一愣，看他能称之为扭捏的神情，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夫人生前写的？”
寒夜不敢看青槐什么神情。
对于大娘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大娘觉得自己这是猜对了。
比刚才称赞的更加起劲。
要不是青槐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娘能把写这幅对联的人夸称比那状元郎还要厉害。
寒夜听的高兴，第一次主动与邻里交际。
从厨房里将买来的肉砍了一刀送给大娘。
大娘也没多推辞，晚上做了饭菜邀请他到家里吃。
大娘一家也都是爽利的性子，见他不怎么动筷，夫妻俩都往他碗里夹菜。
他饭碗都堆成了小山这才停下来。
从邻居家出来，饭菜都顶到了咽喉处。
要是再多吃两口，只怕都能吐出来。
……
大年初一，不少小孩儿簇拥着敲响了他家的门。
穿戴整齐的寒夜，打开门就看到门口一排的小萝卜丁。
被吵醒的还有青槐。
她倚在门框上打折哈欠。
寒夜看她精神不济，又看向吵吵闹闹的一群小家伙，顿时冷了脸。
这些小的大多数都怕这个冷面人，不过也有胆大的，尤其是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不能生气发火的，他们互相推搡着，笑嘻嘻给他拜年。
只是贺词没有统一。
有的喊大哥哥，有的喊叔叔。
“祝大哥哥新春佳节快乐。”
“祝叔叔万事如意。”
被推出来一个看着不过四岁的小男孩，男孩扎着个抓髻，圆圆的眼睛茫然环顾四周，看到寒夜被吓了一跳，忘了想好的祝词，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大哥哥福……如海，寿，寿比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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