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也吵醒了你是不是？”
她已经习惯说话没有人回应，自顾自说话，“你这伤口肯定是不能见水的，若是明天下上一整天，你吃些什么啊。”
透彻水润的清亮眼眸盛着满满的忧心。
她有些懊恼道：“我还真是没本事，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可能是这世上最笨的鬼了。”
一抹笑意悄无声息爬上眼底。
寒夜竟还有心在想，她说过，这世上可能就她这一只鬼了。
若是只有她一只，最笨的和最聪明的当然都是她。
“算了，现在想再多都没用，只祈祷明天不会下雨了。”
她拍了拍身上不可能存在的尘埃，又缩回自己刚刚躺的地方。
下一瞬他就听到一声尖叫。
“啊！蜘蛛！”
寒夜犹豫着是动还是不动。
人已经跳到了他旁边。
人缩在他身旁，抚着心口道：“吓死我了。”
“还是在你身边待着吧，比较有安全感，什么蜘蛛老鼠的，定然不敢靠近你。”
靠近自己有安全感？
他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小鬼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不怕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却怕一只小小的蜘蛛。
想着这个问题，寒夜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下了一夜的雨，山洞里更为潮湿。
再睁眼，山洞里只剩了他一人。
头沉的厉害。
喉间也似是有火在烧。
他抬手触了一下额头，烫的厉害。
当是起热了。
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
好在，天公作美。
昨天的疾风骤雨已经停了。
他稍微低了俯身出了洞口。
天空不见一丝阴霾。
被雨水冲刷过一夜的丛林愈发葱翠，枝叶上水珠摇摇欲坠。
不等他走几步，就见一人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出现在她面前。
是拨开。
他怔在原地。
那人用捧着几个绿色的果子，也停住了步子。
两人隔着几步远对视。
这已经不能再装作看不到了。
电光火石间，寒夜已经做出了应对之策，抽出腰间的软剑，灌入内力，指向那位清秀灵动，如仙子误入丛林的少女。
她眨了眨眼，还处于茫然中。
回神后，清如泉水的眼眸水润透亮，小心翼翼问话：“寒……那什么……你能看到……”
“不是。”她连忙改了口，作出警惕的模样，“你是谁？”
他手中的剑，离她还有三尺的距离，他还是手肘下压，收了一些，剑眉微敛，反问：“你又是谁？”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没什么底气却还是挺着胸口，一手指着天上，脆声道：“我……本仙子是九重天的仙女！”
怀中抱着的果子滚了一地。
指的很干脆，捡果子的时候略显狼狈。
寒夜眼皮狂跳。
他恍惚忆起她是说过类似的话。
她在自己耳边说过，若是他能看到她。
她就说自己是仙女。
他垂眸，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嗤笑。
蹲在地上的少女，动作顿住，抬头看他，“你笑什么？是在嘲笑我吗？是不信我的话吗？”
他脸上写着不信。
她站起身，指着自己脚下，“你看，仙女是没有影子的。”
他终于开口，薄唇翕动，没什么感情说道：“鬼也是没有影子的。”
青槐心中小人无语片刻，寒夜还真有闲心在逗自己玩啊。
面上作出心虚的神情。
不过一瞬，精巧的下巴微抬，掐着腰十分倨傲，问：“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鬼吗？”
“我就是上天派过来的仙女！上天知你有血光之灾，怜你命运多舛，不忍见你英年早逝，特命我前来助你度过此劫。”
她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若不是他之前听多了她碎碎念，还能信她一分。
一只话多还爱骗人的小鬼。
上天怜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说出来当真是可笑。
可看到少女，他又不确定想，或许真是上天垂怜，让他遇到了她呢。
他一声作恶无数，在她看来，自己救了她，就是善事一桩。
也许上天就是看到了这一桩善事呢？
随后，他就觉得自己这想法还真是天真到可笑。
上天若真能看透人生过往，世间百态，岂会只知一事。
上天若真是生了一颗怜悯之心，这世上又怎么有这么多受受难之人。
这世家啊。
苦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
想要活下去，只有靠自己。
靠天，只会如暗门里那些被丢进深山老林的死尸一样，腐烂发臭，变成一堆不知其姓名的白骨。
眼前蓦地闪出她奋不顾身为自己挡箭的一幕。
那是下意识的反应，作不了假。
他眼底闪烁着动容，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他活着不需要倚仗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救他而牺牲。
包括她！
“你方才问我，你是谁。”他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他自认为自己说的十分冷硬，不近人情。
然而若是对比他和旁人说话，语气可真是柔和了太多。
她被噎了一下。
很快找好了借口。
“你荷包丢了，找失主还要问一下里面有什么，确认是不是那人丢的，我这救命的事，当然更要问清楚。”
“我没说我是谁，你就确认了是来帮我的？”
她幽怨瞪了他一眼，像是不满他的斤斤计较。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一句你反驳一句，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名叫寒夜？是不是做杀手的？”
寒夜沉默。
她一拍手，仰头看他，十分自得道：“那就是了，我就说我没找错人。”
寒夜薄唇翕动，还未说什么，小鬼又开了口：“反正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压下心底莫名的酥麻，他只觉得头愈发昏沉了。
男人按了按眉心。
她看到后，立马关切问：“你怎么了？”
说着竟是往前一个跨步，抬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冰凉触感落在额头，舒服的想要喟叹一声。
寒夜忍住了。
她尴尬扯了扯嘴角，“可能和我是仙女有关，我摸不出来你们人类的体温。”
后面的话她说得十分自然。
寒夜唇角不自觉微微上翘。
小鬼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谎话说得多了，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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