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药，青槐对着三公主叩拜道了谢之后，匆匆赶了回去。
姜洛瑶望着她飞奔出殿门。
宫里的这些人，多数都如鸟禽，择木而栖。
像这种只能跟着一个失势主子的下人，更多会阳奉阴违。
九皇子在所有人眼中都再无翻身的可能，一个被毒哑了的丫头对他还能这么上心，也是难得。
瞧不见了人，她才收回视线，帕子掩着唇角轻咳了一声。
安嬷嬷连忙拢紧了姜洛瑶身上金丝勾边，绣着精美花纹的披风，“公主当心自己的身子，吹不得冷风。”
她微微颔首，转过身时吩咐了一句，“嬷嬷，方才的事就不必和母妃说了。”
说是对安嬷嬷说的，其余的宫人都听在耳中。
“是。”
……
自青槐出了祥云殿，小福子就没停下，帕子沾了水拧个半干给九皇子敷着额头。
反复几次，一双手在冰水里泡的早就麻木。
听到脚步声，小福子将沾了水的汗巾放在一旁，双手在衣衫上擦拭一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迎到门口，越过她往远处瞧。
“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如何，太医肯不肯来？”
就见她摇了摇头。
“不肯来吗？”小福子失望低喃。
是啊，平时他们去请太医，知道他们是祥云殿的人，哪个不是退避三舍。
这些个踩高捧低的人，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
小福子心里骂了一句。
“我刚刚用冷水给九皇子敷额头，真的有点用，殿下的额头摸着没方才烫……”他只能这么说着聊以慰藉，随即留意到青槐的额头，瞪圆了眼睛问，“冬韵姐姐，你额上怎么红了？”
青槐拿出抱在怀里的东西。
方才小福子只顾着瞧太医有没有来，竟没有注意到她怀里的东西。
冬韵没有系统学过手语，小福子更不用说，每次看她比划，也是连蒙带猜。
“姐姐是说没去请太医，去了三公主那里求药？”
青槐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是脑补了什么，满眼的心疼，“姐姐受苦了。”
说起来小福子比冬韵还要小上两岁。
如今也不过十四。
要是生在现代，他正是上初中的年纪，然而在这里，在今天，他却被人丢在了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青槐含着笑，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而后扬了一下手中的药包，指着小厨房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又无声说道：去煎药吧。
他们住的地方偏僻，御膳房和他们的本就是残羹剩渣，给他们送饭的太监宫人也不上心，送来的饭菜菜色不好是一回事，带了汤水的饭菜时常是结了冰的。
冬天吃进肚子里简直是遭罪受，两人就想开辟出一个小厨房，能吃口热菜。说是小厨房，也不过是他们寻了个废弃的房间，搬空了里面的东西，寻了一些砖瓦青石堆砌出来的小灶台。
“殿下这边？”
青槐示意自己先照看着。
她踏进殿内。
室内也暖和不到哪里去。
青槐走到床边，床上的男孩安安静静躺在那，破旧的被褥把人裹得只露出脑袋。
然而这三九的天，只有这么一床被子，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青槐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脸颊。
还是很烫。
她将被子掀开一角，触碰到他的手指，果然，就像是在触摸一块冰。
青槐握着他一根手指，被褥遮挡下，点点绿光裹着他的食指，毫无温度的手逐渐回暖，感受到有了热气，青槐正要收回手，却被人反手握住。
她愣了一下，视线落在他脸上。
姜容景依旧是双目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小小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青槐坐在床边，被他牵着的手也没有挣脱，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再次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无意识的动了一下脑袋，平时在小福子他们跟前，端着架势，少言寡语的皇子此时像只猫一样蹭着她的手心，苍白的嘴唇无力吐出两个字，“母妃……”
即使是生着病添几分哑意，带着哭腔的嗓音仍是干净的，甚至可以说奶呼呼，怪招人疼。
青槐拇指摩挲着他的发间，发不出安慰的声音，只能用安抚的动作表示自己在。
他似是陷入了梦魇，握着她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眉头拧成两条毛毛虫，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一声又一声的母妃，不住从他口中溢出。
眼泪都把枕头打湿了。
青槐只能如撸猫一样，手指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长发。
好在没一会儿人就安静了下来。
青槐想收回手，他却抓得更紧了。
等小福子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就看到青槐满脸无奈靠在床榻上的模样。
他眸中有着疑惑。
青槐示意他看自己被握着那只手。
紧接着小福子又听到了一声母妃。
“他这是把姐姐当成颖……”说到这他倏地噤声，悻悻然缩了缩脖子。
他险些忘了，颖妃在宫里就是一个禁忌。
这要是被旁的人听到了，自己就要头身分家了。
青槐权当没听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喂药。
他人都烧迷糊了，喂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小福子拿着汤匙试着往他嘴里送，一汤匙下去，进肚子里的还没有洒的多。
“殿下不肯张嘴，这该如何是好，要不……”
小福子心想，他既然将冬韵当成了颖妃娘娘，就由冬韵姐姐来喂他好了。
下一瞬，就看到青槐一手抄过九皇子腋下，将人往上提了提，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动作不算轻柔的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九皇子张大嘴巴。
小福子愣了。
这这这……
青槐踢了两下脚踏。
发出的声响令小福子回神后，她示意他赶紧喂九皇子喝药。
小福子弯着腰身，小心翼翼将汤药送进他口中。
捏着姜容景下巴的手上抬。
口腔里又苦又涩。
见他又要吐的架势，青槐两指捏着他的嘴巴，用了力压着他脑袋后仰，等他做了吞咽的动作才松开。
然后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福子捏着汤匙的手指收紧。
冬韵姐姐摸九皇子脑袋的动作，好像在给一只小动物顺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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