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大惊,道:“公主,这……”
“太后不喜欢李妍,夫人早就知道了。可我说过,我把夫人当自己人,自会设法帮夫人。”月夕道。
张氏不解,试探道:“那是公主对妾有不满?”
见月夕冷眼看着自己,张氏心生不祥。
“我把夫人当自己人。夫人却对我假意逢迎,阳奉阴违,好大的胆子!”
月夕说罢,猛地一拍案几,张氏被吓得掉了半个魂,腿忽而软了下来。
“公主何出此言?”张氏忙问。
“夫人不必装糊涂。”月夕道,“我先前把沈劭的消息告诉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让夫人务必替我将此事压下,切莫让从前的事沉渣泛起,节外生枝。夫人倒好,明面上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遣人去刺杀沈劭,当我眼瞎么!”
张氏大骇。
她自然知道李阁老做了什么。可他二人商量,这海阳公主身在深宫,哪里知道扬州发生的事情。就算消息传来,那也是采选以后。届时李妍荣登后位,这海阳公主就算对他们有怨气,也只能忍气吞声。更何况,沈劭一死,死无对证,又如何能赖到他们头上?
他们合计着,除人需趁早,此时除去沈劭,万无一失。
可海阳公主竟然知道了。
张氏不由得诧异,他们派去的人,兴许还未到扬州,这公主竟然已经知晓了,怕是不能小觑她。
她赶紧道:“公主,冤枉啊,这必定是个误会!妾早将公主的意思告诉家公,家公也知晓公主的意思,必定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
“我当年虽然年纪尚轻,却也知道沈劭的仇家是谁,谁会动这个手,所以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而是只告诉过你李家,没有别的意外。你说不是你,那便是李阁老了?”
张氏赶紧否认道:“必定不是家公!沈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人死债消。那沈劭纵然没死,可是身在扬州,碍不着我家什么,家公说过不必管他。请公主明察,我们不敢忤逆公主啊!”
月夕心头冷笑。
什么不敢忤逆,天下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情?
“看来,须得我抓住一两个凶手才能让真相水落石出。”月夕淡淡地说,“府上是否与此有关,问过就知道了。我有话在前,若确实是府上从中作梗,我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张氏暗道不妙,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咬牙道:“是是是,请公主严查,务必还我等一个清白。”
月夕看了她一眼,道:“你坐下说话。”
张氏道了个谢,搀着扶手坐下,用丝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想起最紧要的事,忙又道:“公主明鉴,妾家中确实清清白白,不知这名单上少了妍儿,究竟是何缘故?”
月夕笑了笑:“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不是自己人,我可不会帮。莫慌,你既然清白,我自会帮你弄个清楚。”
张氏心中忐忑不已。
不过她毕竟是过来人,心里头多少清楚,若此事再无回寰的余地,这海阳公主也不必见她了。
既然见了,就还能补救。
想清楚这点,张氏便定下心来,
她赔着笑,恳切地说:“公主说的是。公主放心,妾阖家对公主忠心不二,断不敢诓骗公主。也不知是谁胡言乱语,假传消息,公主若能将这小人查出来,妾当面对质也不怕。”
月夕唇角弯了弯,喝一口茶,却道,“夫人是说,我的消息错了?”
张氏心中叫苦,这公主从前明明以耿直出名,这诈尸一场,竟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
“公主哪里话,公主的人,办事自然是稳妥的。妾以为,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她说,“天地良心,无论妾还是阁老,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那位公子。妍儿的事,还请公主费心,妾阖家上下断然不敢忘了公主恩典。”
月夕仍旧轻轻吹着杯子里的茶,道:“这事,我也不过是问问你。李妍无论相貌品行,乃人人称道,我也是喜欢的。如今见她不在名册之中,我心中也不悦,即便夫人不说,我也会千方百计让她回到名册上。”
张氏眉间一展,喜道:“谢公主!”
月夕却话锋一转:“不过,纵然我有这个心,也打不得包票。夫人该知道,宫中之事,一向让人头疼。这采选,是皇上登基以来头一遭,人人都盯着。”说罢,她缓缓摇头,慢条斯理道:“难呐……”
张氏是在宫廷的人情世故中浸淫许久的,听得这话,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无非是要些好处。
“妾明白,公主这采选使劳心劳力,最是辛苦。”她好声好气,“公主若有什么难处,不若与妾商量商量,妾愿意尽绵薄之力,为公主分忧。”
月夕瞥了瞥她:“你如何替我分忧?”
“妾新得了极好的南珠,硕大圆润,夜里自明,乃稀罕之至。公主若是喜欢……”
“不过南珠罢了。”月夕不为所动,“我行宫里有一匣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纵然这么说,可她眼睛里闪光的微光却瞒不过张氏的眼睛。纵然是公主,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也总有些心头好。她知道,这海阳公主从小不爱金银,唯一喜欢的宝石就是珍珠。
不过既然这南珠也打动不了她,那说明价码更高。
“是妾唐突了,这些俗物,岂配得上公主。”张氏道,“不知公主可有什么想要的,妾去替公主讨要来。”
“世间也没什么物件可教我惦记得了。”月夕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近来颇是心痒,兴许夫人可助我达成。”
张氏马上道:“是什么事,公主请讲,我等自当尽力。”
月夕放下杯子,弯唇一笑。
“夫人当知,自我三月回宫以来,就未再出宫。”月夕道,“皇上隆恩,想着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外出。可这些日子,我日日在宫中,待也待烦了。从前,我若闷了,宫人就会带我到京城里去逛逛,好好玩上一整日。可如今,我却似一只笼中的鸟儿,想出去看一眼也不行。我想来想去,这宫里的人,皇上和太后断然是求不得的,我最可信任的,也只有夫人了,夫人说呢?”
张氏听着这话,愣了愣,只觉得又是惊诧又是好笑。
她原以为公主会开出一个让自己头疼的价码,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这公主想要的,竟不过是出宫去玩耍。
公主到底是公主,当真是被宠坏了。天底下,能把去京城大街上玩耍看得比金银财宝还要重要的人,也只有海阳公主了。
张氏是命妇,在宫中来往多年。宫门的守卫对她早已经熟悉,她的车驾出入,他们查也不查,甚至从来不阻拦。偷偷带一个人出去,不过举手之劳。
当然,张氏知道这么做的风险。
若是被发现,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这……”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别的倒是好答应,可这出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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