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命案的发生地点在老城区一条偏僻的小巷里。
这边的楼房都至少有30年的历史，矮矮的六层楼，灰扑扑的墙皮，阴暗逼仄的狭窄楼道，头顶密布乱七八糟的电线，还有人在上面晒起了腊肉，引得流浪猫在树梢垂涎，绿油油的眼睛直发亮。
与几条街外的高层写字楼，光鲜亮丽的白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破旧，却充满着历史感和生活气息的一个地方。
案发地点在吉祥里小区6号楼2单元301室，时夏来到小区楼下，就看到一群大爷大妈围在单元门旁边议论着。
“太惨了，这是灭门了吧？”
“听说小囡囡还在，出事的时候她还没放学。”
“一大家子就剩下这么个小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哦。”
时夏在路上已经得知了基本情况，死者是杜志强和妻子李丽梅，还有跟他们一起住的，杜志强的父母杜国胜和张思云。
围观群众口中的小囡囡是杜志强和李丽梅的养女杜晓星，这两个人似乎不能生育，折腾到三十多岁也没孩子，于是抱养了杜晓星，今年才上小学四年级。
进了杜家门，就看到杜志强仰面倒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李丽梅在厨房门口，杜国胜和张思云则是躺在床上。
令人诧异的是，他们的死相都十分一致：瞳孔放大，嘴巴张开，眼眶发青，就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样。
徐子寒心直口快地来了一句：“不会是一家人集体撞鬼了吧？”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可是人民警察。”邓清芙白了他一眼，拎着勘察箱跟上时夏的脚步。
时夏先走进了杜家老两口的卧室，窗户大开着，她掀开二人身上的被子，顿时一股尿臊味扑面而来，熏得现场众人连连干呕。
老两口齐齐整整躺在床上，就像徐子寒说的那样，好像是睡梦中突然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然后被吓得失禁，最后活活吓死似的。
她又走出卧室，分别去看了杜志强和李丽梅的尸体，发现二人的症状也是如出一辙。厨房的洗菜池里还堆着几个没刷完的盘子，旁边还有来不及收拾的剩菜剩饭，李丽梅就好像是被人突然从厨房叫出来，然后在客厅看到了什么吓人的景象。
时夏微微皱起眉，摇了摇头。
“初步判断是因为过度惊吓造成的心脏骤停……可是四个人，分别死在三处，是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或许尸体上还有什么是她没能发现的，一会儿带回法医中心做个全面的解剖。
她和邓清芙开始采集现场的物证，结果在杜志强的领口处发现了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
家里两个女人，李丽梅是染了酒红色的卷发，老太太张思云则是一头白色短发，这根长发的来源另有其人。
时夏将它小心翼翼装进了证物袋里。
刑警和法证人员在杜家忙活了一下午，采集了不少物证准备回去化验分析。
冷不丁地，门口响起了一个细弱的声音。
“警察叔叔，我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呢？”
时夏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背着一个大书包，眼神怯生生地望过来，像一只误入深林的小兔子。
这就是杜家唯一的幸存者，杜志强的养女杜晓星了。
邓清芙摘下手套，走到杜晓星面前蹲下来，“晓星，不要怕，阿姨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她身上自带一种让小孩亲近的气质，平时就经常帮刑警队那帮大老爷们安抚女性和儿童受害者，参与问询。
杜家四口的尸体已经被先送回法医中心了，杜晓星也不用面对亲人死去的惨状。
邓清芙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替杜晓星剥下包装纸，递到她面前。
杜晓星眼神里充满着渴望，可还是怯生生地不敢伸手。
邓清芙心里有些纳闷，杜家虽然住在老旧的单元楼里，可看家里的摆设，家境也不错，为什么对杜晓星却这么苛刻？
她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的，尺寸还不合身，就像是别人穿过不要的。背上的书包也有年头了，边角处已经磨起了毛边。
连这最普通的，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居然也能让她露出这样渴望的神情。
“吃吧，阿姨还有好多呢。”邓清芙莫名觉得有点心酸，直接将棒棒糖塞进杜晓星手里。
杜晓星这才慢慢地舔了两口糖球，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晓星，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呀？”
邓清芙慢慢地打探着她的生活，毕竟孩子还小，很多家里的事情她未必知情。
杜晓星舔着棒棒糖，慢吞吞地开口：“有。爸爸妈妈说，我很快就要有个弟弟了。让我乖乖听话，不许嫉妒弟弟，要帮妈妈照顾他。”
邓清芙眼神微动，又问：“妈妈怀孕了吗？”
杜晓星摇头，她知道的似乎比大人以为的要更多，“爸爸一喝醉酒就会骂妈妈，骂她不会生小孩。我是他们抱来的，弟弟也是。弟弟比我贵，他们还没攒够钱。”
邓清芙回头看了徐子寒一眼，后者会意，马上去查杜志强夫妇最近的社交圈子，找出可能的“卖家”。
与此同时，时夏在卧室的床头夹缝里发现了一本老旧的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人命和电话号码，后头还标了价格，以及一些奇怪的备注。
“三月，女孩，联新村；八月，男孩，下街铺……”
时夏越看，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杜家藏起来的这个账本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做什么生意？
难道说，杜家本身，就是这个“卖家”？
涉及到贩卖人口，这起案子就不是简单的凶杀案了。徐子寒给局里打了电话，申请派更多人手来支援。
时夏和邓清芙准备回去做尸检，临走时问，“这孩子今晚怎么办？”
徐子寒刚挂断电话，回头道：“哦，我听楼下大妈说，杜老头还有个女儿，就是杜晓星的小姑，我让人联系上了那边，应该也快到了。”
众人便先下了楼，结果发现楼下围着的大爷大妈更多了。
“叮铃铃……”一阵古怪的摇铃声响起，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婆婆步履蹒跚地从人群中走过，念念有词：“一家子损了阴德的，遭了报应，黑气冲天，这楼里煞气太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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