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沉默了,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说:“明年的除夕,我一定还来拉萨看你,吴建,只要你还把我当成朋友,我就一定会来看你,这丹玛山上,咱两兄弟坦诚相待,在这里,我就是小生,不是图生帖木儿,你就是吴建,老吴,不是什么朗达玛……”
“明年的除夕?好啊,你小子可别忘了,不过这边没有摸吧……”
小生忽然高举普巴杵,对准自己的百会穴刺下……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不只是我,师父、索次、朱汶卿都没来得及阻止……
小生手中的普巴杵,没入颅骨……
强大的力量从他百会穴宣泄出来,这力量之强,比之我觉醒如来藏的时候,并不逊色,周围刮起狂风,一时间眼睛都快要睁不开,雪花越下越大,丹玛山上,雪花大如席……
我起身来到小生旁边,小生发出痛苦的呻吟……
然后,他低下头,我看到他头上的伤口,不大,却很深,普巴杵已经刺穿了他的颅骨。
小生用手理了理头发,让头发盖住头上的伤口,同时伸出手打开手掌,掌心是那把随身普巴杵。
“小帅,普巴杵还给你……”
我颤抖着接过普巴杵,上面还有小生的血迹,以及白色的脑容物。
“小生,你……”
小生摆摆手,狂风渐渐停下,雪花也小了一些……
师父眼中流出泪水,颤声说:“小生,我相信你……”
小生却笑了,说:“老吴,你特么哭什么?不过是散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兰州好好当我的医生,我们医院有很多小护士,都是二十一二岁看身份证的。”
散功?小生刚才的举动,竟然是散功?
从一个绝顶强者,到一个普通人,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任东来曾坦言,答应将斯巴霍轮回图以及超脱六道之法门传与冷青松,想要换我的命,并称自己失去斯巴霍将变成废人,甘愿一死。
小生的实力,或许在任东来之下,但绝对差不了多少,还在冷青松和我的如来藏之上。
他却甘愿散功,就因为师父之前逼问小生那句“不能反悔,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
小生也说,自己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害怕虽然现在答应下来,日后难保不会违背诺言,于是就自行散功,废掉自己一身修为,做个普通的外科医生。
君子之交淡如水。
师父和小生的交情,就是如此吧?仅仅为了一个承诺,仅仅因为自己心志不坚,就不惜散功废掉自己的修为。
师父擦擦眼泪,问:“朱汶卿,你呢,你小子有什么打算?”
朱汶卿抽烟的姿势很江湖,抽一口总是高高地甩一下手,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抽烟,看着师父说:“我啊,这不是正准备找找李闯王的后人和爱新觉罗家族的人,给我老祖宗报仇嘛……”
小生脸色一变,呵斥道:“好你个老匹夫,刚劝我不要执迷于先辈的恩怨,自己算盘倒是打得好……”
朱汶卿又抽口烟,哈哈一笑说:“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我准备回成都,有时间的话,回趟濠州老家,小帅,我家里还有几件古董,正儿八经的大明永宣造像、宣德炉、成化鸡缸杯什么的,准备跟你做点小生意……”
大明永宣造像、宣德炉、成化鸡缸杯,随便一件也不是我们这个财力能够收得动的,再说了,做生意自然是找师父谈,我这二当家毕竟当不了家。
听完众人今后的打算,师父很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看着我们。
朱汶卿和小生二人异口同声说:“老吴,你还有什么心愿?”
这话说得,很不讲究,我连忙纠正说:“老大,你有什么打算?”
“老大?”
“老大?”
“师父……”
师父盘腿而坐,呈全跏趺坐相,右手结触地印,左手托着一个破烂不堪的杵,结禅定印,面带笑容,双眼微睁,平视前方……
这是佛陀释迦牟尼涅槃时候的法相……
此时的师父,已经没了反应,他的灵魂迅速消散……
胸口被三叉戟戳伤的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没了血液继续流出,那身满是伤痕的麻衣长衫,已经全被鲜血染红……
“师父……师父……你别走啊……师父……老大……老大……”
空气中弥散着忧伤,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师父身上,不再立刻融化,他的身体,已经冷却……
难怪,之前我对索次说,他云游的时候如果遇到摆不平的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和师父前去助拳,我们三剑客联手,必将所向披靡,索次却有些躲闪不敢看我,那是因为他知道师父已经不行了……
难怪,小生与师父约定后,会说怕自己日后反悔,不惜散功,废掉自己的修为,难怪小生说,明年除夕的时候,会来丹玛山看望师父,他也知道师父即将死去……
难怪,朱汶卿会问,师父还有什么心愿,而不是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此刻的师父,虽然已经坐化,依旧保持法相庄严,宛如佛陀。
我没敢打扰师父,怕破坏了他庄严的法相。
朱汶卿起身,用手按在我肩膀上,说:“老吴坐化之前,并未安排他的身后之事,而今天大战之前,他已选择将战场定在贲巴壶中,我想,咱们也不必再破坏他的法相,唉,尘归尘、土归土,缘起缘灭缘随缘,咱们走吧……”
我站起身,连续抽了两根烟,舍不得师父,还想多看他几眼。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最终,大家准备离开,我盯着西屋看了几眼,径直打开西屋的门。
西屋很小,仅有一张卧床,以及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几。
案几上放着五个小瓶子,每个瓶子上都贴有标签,瓶子旁边,还有一枚骨擦,双身尸陀林主的骨擦。
扫视一眼小瓶子,上面依次写着“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不过瓶子里面都是空的,唯独没有“天道”的小瓶。
朱汶卿与小生和索次也过来打量这些瓶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都放了,都放了,东来把他们都放了……”门口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安桐,正站在门前。
“都放了?徐鸿越那个混蛋也放了?”
安桐摇摇头说:“徐鸿越被我宰了,其他的,都放了。”
“为何没有天道的瓶子?”
我开口一问,安桐又开始痴痴呆呆唱起歌。
天道中的代表生命,就是曲珍,曲珍是天界司香之神与乐神乾达婆的化身,这么看来,曲珍在被任东来掳走之后,应该一直没有被关进那种逼仄的小瓶子中。
也许,曲珍与任东来相伴多时,随着相处,任东来对曲珍动情,以及之前几次,任东来都曾说过,很羡慕我之类的话,而且有些时候,任东来看我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嫉妒。
曲珍对任东来的称呼是“东来”,说明二人的关系并不紧张,曲珍也坦言,任东来是她见过最优秀的人,郎才女貌,日久生情,撞出点小火花也是正常的,但是很明显,曲珍只是欣赏任东来,并不爱他,她爱我,这是千年前已经结下的缘。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优越感,总算有一点比任东来强。
我拿起桌上的骨擦用心感受,并未感受到拉姆的气息,既然瓶子中的生命都被放走了,拉姆应该也已被任东来超度投胎转世了。
房间里再无其他有用之物,倒是堂屋里面那汗牛充栋的藏书,大量的古籍,用各种晦涩难懂的语言记录的绝版,很有价值,据师父说,他是在看了那些书后才明白任东来想要超脱六道不在轮回的目的。
从东屋找到几个蛇皮口袋,也不知干什么用的,就用来装书,大家一起帮忙,没过多久就将书收拾好,小生表示自己以后用不到这些书,朱汶卿则表示家学渊源,家里藏书都看不完,索次翻了几本递给我说,自己看不懂这么复杂的文字,三人一致认为,这些书将成为我以后在八角街看店时候的精神食粮。
虽然我也看不懂,不过我有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朱汶卿说,他有办法出去,让我们摒弃杂念,只要一心想着出去就行,我们照做,连之前一直疯疯癫癫的安桐也过来闭上眼,平整呼吸,准备离开,也不知他是真疯了还是装疯卖傻。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化的师父,不知为何,师父坐化后,并没有像大部分修行者那样,身子变成透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一直保持庄严的法相,让人柑感觉,他只是在入定,并未离去。
再次检验师父的尸身,确认师父已死,我们按照朱汶卿的说法,摒弃杂念一心想着出去……
“好了……”耳边传来朱汶卿的声音,睁开眼,我们已经出来。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很舒服,四下望望,之前进入贲巴壶中看不到多远的视线,现在已经可以俯瞰半个扎囊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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