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斩杀瑜伽士的时候,我的意识被仇恨占据,眼前的瑜伽士,变成了昔日的对头帮巴部落头人,内心深处的愤怒与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
瑜伽士曾多次出手相助于我,而我,却把他杀了,就在刚刚,瑜伽士就这么被我砍下了脑袋。
脑海中又响起另一个“我”的声音:“你在干嘛?伤心、难过?为了一个夙敌?你早该杀他,他也早该死在你的手上,前一世的恩怨,早该有个了断,在你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应该杀掉他!”
“闭嘴,滚……”我无力地回应脑海中另一个“我”。
“冬天里只有一个太阳。”这是在与瑜伽士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
前一世,瑜伽士作为帮巴头人,杀了我,这一世,我作为孙小帅,杀了他。
下一世,我会不会死在他的手上?
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浑身肌肉酸痛,身体渐渐失去控制,动弹不得……
眼前的战斗,还在继续,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出手相助,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索次与张遥和安桐战成一团,三人以快打快大开大合,张遥频繁使用搬运术,不断伸出双手并拢手指,身形总是匪夷所思出现在安桐的身后,不断给安桐造成伤害,这些伤害虽然不致命,却能有效牵制安桐。
索次手中的水波利刃迅速翻转,不断刺向安桐,安桐速度极快,还在索次之上,索次的水波利刃无法伤到安桐,安桐也腾不出手收拾张遥,在张遥与索次的夹击之下,安桐略显被动,只能凭借自己的速度,一次次避开索次的攻击,身后却不断被张遥击中。
可是张遥的力量不足,每次出手击打在安桐背上,仅能让安桐的身形稍微一滞,接着安桐迅速调整角度避开张遥,再化解索次的攻势。
三人一时陷入僵局,至于胜负现在还言之过早,大概就是看三人谁先支撑不住,索次与张遥对上安桐,如果单打独斗,他俩都不是安桐的对手,而联手之后,安桐应付起来也并不轻松。
三人无论是谁先撑不住,都会被对方反杀。
索次接受雄天灌顶传承,有着接近雄天本体的实力,雄天则以战斗力强悍著称,想来索次应该能坚持下去,不过张遥就不好说了,这哥们儿虽然人高马大,双臂还纹着身,但是他如此频繁使用搬运术,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而安桐作为任东来的师兄,虽然实力比不上任东来,但也不容小觑。
三人的战斗还在僵持。
我透过窗户,看到堂屋里老秦与慕谦洛弦正在同Peter缠斗,这才明白为何初见Peter的时候,会误以为他是普通人,因为他的实力,远远在我之上。
尼泊尔烧尸庙一战,安桐与Peter均未出手,但是现在看来,Peter的实力还比安桐更胜一筹。
老秦的本事不弱,当日扎寺一战他和师父与威尔同为主力,而今对上Peter,却讨不到好。
Peter身形瘦弱,扎好的小辫在激烈的战斗中已经散开,长发飘飘,无风自动,而老秦那件深蓝色收潲水的大围裙工作服已经被Peter留下几道口子,能够看到围裙下面绽开的皮肉。
慕谦手里的金刚钺刀与洛弦手上的软剑相辅相成,二人实力不弱,同时出手更是威力倍增,给Peter带来不小的压力,Peter手中并无兵刃,不过他小指和无名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算是他的兵器,每次挥手,慕谦等人均不敢硬接。
而老秦身上的伤口,则是拜Peter的长指甲所赐,隔着窗户就能看到,Peter手指上泛着幽暗的蓝光,想必他的指甲上涂有毒药。
老秦的速度明显变慢,慕谦金刚钺刀一挥,逼开Peter的手指,将老秦护在身后,老秦身子正在颤抖,已然中了毒。
慕谦牵制住Peter,洛弦拉着老秦往一边闪,想要脱离战场,可慕谦一人根本无力对抗Peter,Peter一个闪身就拦在洛弦和老秦身前。
院子里的索次瞥见屋里的局势,让张遥去帮忙对付Peter,他自己应付安桐。
张遥伸出左手,并拢手指,下一秒身形就出现在屋里,在Peter背后轰出一拳,Peter面前的洛弦软剑连续刺出,迫得他无法顾及身后,被张遥击中几拳。
不过Peter倒是越战越勇,双手不断挥舞,面前的洛弦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划开皮衣,慕谦的钺刀跟着砍过来,将Peter逼到一边。
老秦战力急速下降,看来Peter指甲上的毒很是霸道,可以预见,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洛弦也会像老秦一样,失去战斗力。
而张遥的加入,虽然没能扭转局势,却很大程度上牵制住Peter的精力,张遥速度太快,重复使用的搬运术给Peter造成不小的伤害。
慕谦则负责正面攻击,饶是如此,Peter以一击之力对战众人,仍然未落下风。
而院子里的索次就有点捉襟见肘,被安桐压着打,不过仗着手里的水波利刃,一时还不至于落败。
师父与米玛和任东来也交手了。
此时的任东来,身上银白色光芒大盛,宛如天神。
师父身上,则是金黄色的佛光流转,佛光比之任东来身上的银白色光芒,更为浓烈,范围更广,渐渐地,师父一身佛光像任东来笼罩过去。
任东来任凭金黄色的佛光将自己笼罩,依然负手而立,只是用银白色光芒把身体裹起来。
而米玛则在佛光中悍然出手,宽大的朱红色僧袍无风自动,身形一闪就到了任东来面前,几记刚猛的佛家拳法朝任东来袭去,也不见任东来出手抵挡,米玛的身子就高高飞起,落在地上。
米玛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任东来,喃喃说:“这是什么手段?”
看来师父那一身佛光笼罩着任东来,并没有对任东来的行动产生影响,任东来动都没动,米玛就被凌空击飞。
再次冲将上去的米玛,还没能接触的任东来的身体,自己又飞了出来,师父开口说:“米玛,你别上了,去帮索次吧。”
这话倒是没错,虽然米玛实力不俗,但是在任东来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米玛站起身,来到索次与安桐旁边,索次此时尽落下风,米玛及时出手解围。
师父身上的佛光渐渐散去,任东来并不着急出手,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即开口说:“吴建,你比之前强了很多,但是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你还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师父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用行动证明,他已不再隐藏!
浓郁的墨色迅速布满全身,有如实质,像液体般流淌,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狂暴气息。
在师父的头上,一对黑乎乎的犄角浮现,足有十余公分长,师父的眼中,浮现出睥睨天下的霸道威压,让人不能直视,任东来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这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冲向师父,师父身上的墨色随之发动进攻!
场中已经看不到任东来的身影,只能看见银白色的闪电,那是任东来在高速移动下产生的残影。
师父身上的墨色像是长了眼睛,不断做出攻击,与银白色的闪电纠缠……
看到师父这时候的形象,我脑海中又闪现出一系列的画面,零星的画面急速闪过,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公元842年,吐蕃王朝。
这时候的吐蕃王朝,已经是苟延残喘,前任赞普热巴巾崇佛,大兴佛教,却遭到了反对佛教的大臣的仇视,反对佛教的大臣策划杀死热巴巾,末代赞普朗达玛登上历史舞台。
朗达玛是热巴巾的兄长,继任赞普后,朗达玛开始大肆禁灭佛法,下令终止翻译佛经,焚毁大量佛教经典,停建、封闭、捣毁寺院,大昭寺、桑耶寺等著名寺院改成牛棚羊圈马厩。
随后,朗达玛镇压僧人,强迫出家僧人还俗、改信本教,又将大量僧人流放、婆其做了猎户。
一时间,佛教的传播与影响在西藏历史上戛然而止,佛教辉煌的“前弘期”走到尽头,史称“朗达玛灭佛”。
佛法僧三宝俱灭,西藏迎来了“无佛期”,无佛期自朗达玛灭佛到吐蕃王朝瓦解一直持续近百年,那是佛教历史上的黑暗期,是暗无天日的末法时代。
朗达玛对佛教的打压,引起众僧侣和信众的不满,故事由此展开。
我叫拉隆·贝吉多杰。
彼时,我正在扎叶巴岩洞修行入定,入定中已经预料到末代赞普朗达玛即将对佛教和佛教徒展开一场铁血镇压,岩洞外,传来被迫改做猎户的僧人们的哭泣。
朗达玛灭佛,末法时代来临。
我走出岩洞,看着外面被销毁的佛教经典,看着流离失所的一众僧人,看着被捣毁的一座座寺庙,悲愤之情油然而生。
这场混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要杀掉朗达玛!
准备好弓箭,在弓箭上抹上见血封喉的剧毒,找来一件黑色藏袍,藏袍里面是雪白的羊毛,而外面则是黑色的皮子。
穿上藏袍,又找来一匹白马,用墨汁将白马染成黑色,在扎叶巴岩洞中,我虔诚祈祷,祈祷佛祖能够助我除掉朗达玛。
骑上已经染成黑色的白马,我从扎叶巴出发,天空中盘旋着几只空行母,如我一般,我们都是一身的黑色,天上的空行母一直追随着我。
到达逻些城的时候,是下午,阳光正好,可这座古老的城市,却透露着绝望和死气,众多不愿还俗的僧人,被朗达玛处死,那是他们的冤魂,在这座城市盘旋不散。
空行母指引我到大昭寺,来到大昭寺的时候,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雄伟神圣的大昭寺,已经被朗达玛改成了牛棚,里面传来牦牛排泄物的骚味,往日长明不灭的酥油灯被换成给牦牛喂食的容器,空气中再也没有香火的味道,巨大的煨桑炉也不再冒出袅袅青烟。
而前方不远处,那个被众人拥在中间的人,正是朗达玛。
灵觉外放,我感受到,朗达玛的体内,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他头上生着一对几十公分长的牛角。
此时的朗达玛,正在聚精会神盯着唐蕃会盟碑,专注地看着碑文,左拥右簇,身旁有不少拥趸。
我下了马,渐渐走近朗达玛,他身边的人问我是谁,我高声呼喊:“尊贵的赞普陛下,我是神的使徒,前来拜见陛下……”
他转过身来,朗达玛,肆意践踏佛法的罪人,恶魔的化身,他正盯着我看。
我袖中藏着涂了剧毒的弓箭,然后假意向他行礼,弯下腰的瞬间,袖中弓箭瞄准他的额头,激射出去!
弓箭去势极快,我根本来不及看这一箭是否奏效,马上转身骑上被染成黑色的白马,身后朗达玛的拥护者和卫队朝我冲过来,我策马疾行,身后传来朗达玛的惨叫……
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朗达玛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我知道,这一击已然奏效,以我涂抹在弓箭上的剧毒,朗达玛必死无疑。
空中盘旋的空行母落了下来,在我身边散开,五只空行母瞬间施展神通,幻化成如我一般黑衣黑马的样子,也纷纷策马四散,这是在掩护我撤退。
身后的追兵果然乱了方寸,一时不知道该追哪个人哪匹马,只听他们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然后兵分六路开始追捕我和另外五只空行母。
五只空行母似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追兵渐渐追上空行母,而我头上还有一只空行母在盘桓,悄声告诉我:“英雄,拉隆·贝吉多杰,快跑,一直往拉萨河的方向跑,过了拉萨河,先回扎叶巴,然后尽早离开拉萨……”
追兵们被那五只空行母所幻化的人马吸引,我身后的追兵则越来越少,很快,我就逃到拉萨河畔,这个季节,河水并不深。
挥舞马鞭,将染成黑色的白马赶到河水中,我回头望去,四下无人,将黑色藏袍脱下,反穿,这样一来,里子雪白的羊毛穿在外面,我穿的衣服从黑色藏袍变成雪白色,胯下的马匹经过拉萨河水的洗礼,身上染的黑色颜料被河水洗去,露出原本洁白的毛色。
过了拉萨河,我从一身黑衣骑黑马变成一身白衣骑白马,接着,我赶回了扎叶巴岩洞,将白马赶走,自己回洞里继续入定。
说是入定,心里却惴惴不安,完全不能平复激动的情绪,朗达玛死了吗,我刚才那一箭真的射中他了吗?
不久后,洞外面传来骏马奔腾的声音。
这么快就找到了?
外面人声鼎沸,我施展神通,能够听到洞外有人说话:“大人,我没看错,我敢保证,行刺陛下的就是拉隆·贝吉多杰,你们快点进去抓人吧……”
洞口传来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他们来了,是有人向官兵举报,泄露了我的消息。
屏住呼吸,再次施展神通,请来天上的飞鸟,飞鸟从岩洞的通风口飞进来,围在我身边,有一只还直接落在我的头上。
还不行,还要继续伪装,再次与地上的爬虫沟通,爬虫纷纷从地下来到地面,围着我身体周围,有几只爬虫已经爬在我的身上。
闭着眼都能感受到,来人很多,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他们进来后看到我老僧入定般的样子,很是疑惑,最后一个头领一样的武将说:“搞错了,不是他,咱们走吧,这是个专注的修行者。”
他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折返,我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直到众人离开,外面传来人们策马奔腾的声音,我依然不敢大意,没想到会有人泄露我的消息。
良久,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只手贴在我的胸口,然后传来人声:“你的心跳得很快,赞普的死,就是你所为,而你根本就没有入定!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我猛然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背影,背影朝洞口走去,他只是缓缓迈出一步,身子就从距离洞口几十米的位置转而到了洞口。
诡异的速度,高绝的身法,缜密的思维。
不过他好像不是敌人。
我不再假装入定,起来收拾东西,然后离开扎叶巴,开始四处流浪,远离拉萨城……
看着眼前还在同任东来大战的师父,我记起来了,前世今生,全都明了,就像之前回忆起自己作为改则头人的前世一样,我记起了自己曾经是拉隆·贝吉多杰的那一世。
师父头上的犄角,原来是这样。
师父,吴建,拥有前世记忆的他,弑神杀佛的他,还有一个身份,朗达玛。
西藏历史上的罪人,末法时代铁血镇压佛教的凶手,杀害大量僧人、导致佛法僧三宝俱灭的刽子手,朗达玛。
而我,曾经有一世的轮回,是拉隆·贝吉多杰,在大昭寺前行刺朗达玛的英雄。
难怪,在李富强的梦境中,师父遇到魇所幻化的内心最为畏惧的人,会是我,因为曾经有一世,他就死在我的手中。
也难怪,我在李富强梦境中,遇到的最为畏惧的人,是师父。
我俩,这一辈子肝胆相照的兄弟,竟然是前世的夙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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