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看得出来,张遥的语气虽然强硬,但是他还是畏惧肖露的手段,这丫头的速度之快,应该也是用了搬运术,而且她出手之前,并不用伸出手并指,想必对于搬运术的运用,要比张遥更为纯熟。
张遥与我和肖露僵持起来,三人之中,自然是我的实力最弱,估计肖露在张遥之上,但是肖露并不是冷血无情之辈,虽然她出手伤了张遥,却并未下死手。
肖露刚才那一击,如果不是打在张遥的肩上,而是直接干在他脖子上,估计脖子都打断了。
其实在我看来,张遥这人虽然出手伤我,但好歹也没下死手,否则的话,我估计自己都坚持不到肖露的出现,就挂球了,虽然张遥有些是非不分,至少手里还有分寸,他把我弄到这里,并未以死相搏。
被肖露一个姑娘家保护着,多少有点窝囊,张遥忌惮肖露,一时间也不敢出手,而肖露似乎也并不想过于为难张遥,我夹在中间,很不痛快。
正在僵持的时候,肖露与张遥同时转过身,盯着这栋老楼的入口,下一秒,入口出现两个人影。
一个矮的人影,无比熟悉,正是之前跑路的师父,而他身边站着那个身材颀长的人影,则很是陌生。
二人越走越近,这才看清楚,师父身边那个颀长的人,年纪很大,腰板却挺直,满脸的沧桑和皱纹,雪白的山羊胡,穿着很是古典,一身素雅的长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在我灵觉感受之下,师父身边的老者身上,并无丝毫的修行者的力量,但此人气场很强,我竟有些不敢直视,肖露与张遥纷纷低下头。
老者打量着我们仨,然后缓缓开口说:“你们都住手吧。”
“好嘞……”我识趣地答道,肖露与张遥二人均不做声。
师父轻咳一声说:“小帅,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就朝师父走过去,张遥的身子却忽然横在我和师父他们中间,脸上带着倔强不屈的表情,意思是尽管师父找来高人相助,他也不买这个账。
老者轻轻叹息,又开口说:“张家晚辈,受人唆使,辱没了先人……”
张遥本来并不敢直视这老人,但在老人说了这句话后,脸色一变,同时伸出双手,虽然他右肩膀垂了下来,但是依然艰难伸出手,并拢食指与中指,盯着老者说:“张遥技不如人,虽死何足挂齿,我青海张家的名声,却不容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张遥整个人都变了,狂暴的力量汹涌澎湃,我才明白,在与我动手和与肖露对战的时候,他根本没用全力,这时候他带给我的威压,并不在索次或者学弟之下。
师父的身子微微颤抖,我知道他是被张遥的气势所影响,张遥已经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势必要做殊死一搏,为了,青海张家的名声。
这一刻,我感觉张遥这人不坏,一个把自己家族的名声看得比生命重要,比自己小舅子的命重要的人,大概不会是坏人。
张遥,可敬的对手。
虽然此时张遥身上气势陡增,威压大盛,而老者身上没有丝毫的能量波动,但是张遥并拢手指后,并没有出手,他双手都在颤抖,似乎害怕眼前仙风道骨的老人。
肖露在旁轻声说:“张遥,不可如此,这老人深不可测,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现在的你,比我厉害一些,但是不要送死……”
老人微微一笑,并未动怒,开口说:“张遥,你口口声声说青海张家的名声,而你的所作所为,真的对得起张家先人吗?为了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小舅子,就冤枉好人,倚强凌弱,就是青海张家的作风吗?不,你错了,小子,你错了……”
张遥铁青着脸,身上的气势仍在攀升,而老人却丝毫没有改变,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在这一瞬间,从老人身上,却涌来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我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个深不见底的老汉,是我二大爷或者表舅之类的远方亲戚?否则的话,为何会对他产生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我否定了自己与眼前老者是远方亲戚的想法,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想起了两个人。
达布活佛,周瞎子。
没错,眼前的老者身上,有着与达布活佛和周瞎子身上接近的气息,而达布活佛和周瞎子是同门师兄弟,他俩的师父,是张公。
张公的真实姓名,达布活佛他们并未提及,甚至达布活佛和周瞎子都说,张公不喜欢二人称其为师父,更喜欢他们称他为张公。
难不成,眼前这厉害的老者,竟是达布活佛口中仙逝多年的张公?
张公其人,我并不熟悉,但是他经营达木寺多年,改革传统天葬方式,留下死者头骨、砌成骷髅墙,想必定是一代人杰。
有些不敢确定,我怯生生说道:“张公?”
眼前老者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正在积蓄力量的张遥。
张遥在听到我说出“张公”二字后,身子猛然一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老者,怀疑地说:“您是张公?”
老者点点头,轻轻一抬手,张遥身上的气势瞬间散去,连张遥自己都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肖露则在一旁惊异地说:“青海张家传人,百年来最强的修行者,近乎无敌的存在,大慈大悲的化现,以一击之力,镇压传说中的魔物近一甲子,我的偶像,张公……”
老者却微微摇头说:“不必如此太高我的身份,你们可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你们又有谁曾想过,为何我一直自称张公,却没有提及过自己真实的名字?”
这人果然是张公。
张公是达布活佛和周瞎子的师父,从达布活佛的年龄判断,张公应该已愈百岁,可是眼前的张公,并没有百岁老人的老态龙钟,而是一副出尘中人的仙风道骨。
张公身边的师父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渴望,似乎在希冀着我能够回答张公的问题。
我想了想,张公是青海张家人没错,而青海张家人,我所知道的,除了搬运术,并没有太多信息,老张、班丹活佛、阿凯、张遥都是青海张家人,可是人家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何张公有如此不凡的经历和强悍的实力,却连真正的名字,都不为人知?
脑中迅速思考起来,张公此人,我初次接触,但是达布活佛和周瞎子以及肖露对他的评价很高,说明张公绝非凡人,不过这样出色的人物,却连真实姓名都没人知晓,那说明……
有师父以眼神为鼓励,我大声说出自己的判断:“张公,我想你一直自称为张公,是因为在青海张家,你根本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换句话说,张家人,对你并不满意,甚至引以为耻!”
这个说法,虽然有悖于达布活佛以及肖露对张公的评价,但是也并非没有道理,张公早年就去了那曲,改革传统天葬修建骷髅墙,以一己之力镇压魔物,似乎他的成就,是在离开青海、来到西藏之后,而不是一开始从青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相当的声望。
试想年纪轻轻的小张公,背井离乡,孤身远赴西藏那曲,自然是背负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而其在达木寺的作为,可以说是大放异彩,但张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透露,我的想法是,他的真实姓名,并不为青海张家认可。
而他在那曲的丰功伟绩,更有些急于自我证明的感觉。
我的话一说完,张公脸上露出些许苦笑,眼神中却是一片清澈,但张遥和肖露却都鄙夷地看着我,张遥开口说:“孙小帅,不要大言不惭,张公可是我们家族的翘楚……”
张公缓缓解开自己的素色长衫,露出坚实的胸膛,这胸膛上的肌肉,完全不似一个百岁老人的身体,但更让我吃惊的是,他胸膛上面刺的字。
这应该也算是黥刑的一种吧?
张公壮硕的胸膛上,是一个墨色楷书大字:逐。
“逐”字并不难理解,大概就是放逐、驱逐、逐出的意思,联想到张公离开青海来到西藏那曲比如县,大概就能明白,张公是被驱逐出了青海张家,这才来到西藏。
可是张公的天资奇高,又颇有成就,为何会被张家所驱逐?
张公笑得很悲凉,继而说道:“张遥,家族的光环与荣耀,自然不容许别人玷污,但同样的,你也不必为那些虚名所累,人活一世,不能辱没先人,也不必过分标榜先人的功绩,你们这些年轻人,毕竟是为自己而活着。”
张公与张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像我起初预料那般融洽,而他身上的黥刑,则更体现出这眼前年愈百岁的老者,一生并不像别人传颂那样顺利。
张遥似懂非懂点点头,看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很明显,还有很多信息是他没有消化的。
张公挥挥手说:“都散了吧。”
张遥再次点头,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张公行礼,开口说:“张公在上,不肖子孙张遥在此给您老行礼了,愿您寿比天齐、福如东海……”
“小张遥,你的天分不错,可是不要忘了初心,更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所算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张遥站起身,然后朝我拱拱手说:“孙小帅,之前的事,怪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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