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里,我对他的尊重、崇拜更胜过对他的怨恨,我想击败他,救回曲珍他们,但是不是现在,我没受什么伤,任东来却已是脚步轻浮、伤痕累累。
我想的是,能够堂堂正正与之一战。
尽管知道,堂堂正正击败任东来,这辈子恐怕都已无望。
安桐的声音忽然委顿,身形一滞,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师父,颤声问:“你,你做了什么?”
安桐的话音未落,背对我们正缓步迈向大门口的任东来,忽然停下脚步,身子轰然倒在地上。
在任东来倒下的那一瞬,我忽然觉得天地失色,圆月照下来惨白的光,在微风中悲鸣……
安桐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的任东来,又转头看看我们,仔细打量着院子,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灯光,然后点点头说:“好一个吴建,不愧是他的转世!”
童声老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师父是他的转世,而他又是谁?师父是谁的转世?师父曾经多次称自己经过多世的轮回转世,本事下降了很多,堆阿琼等人对他的评价是,弑神杀佛、无敌天下。
安桐接着说:“吴建,你在灯泡上涂了狼毒草的粉末?”
师父脸上露出狞笑,说:“算你还有点见识。”
这狼毒草,自然不是普通的制作藏纸的狼毒草,而是变异的狼毒草,专门针对修行中人的狼毒草,可以让人修为散去。
灯泡上涂了狼毒草,随着亮起的灯泡发出的热,狼毒草挥发在空气中,呼吸久了,便会着道。
可同在院子里的我们,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师父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咱们吃的那一锅腊排中,我掺入了解药,自然不受影响。”
再看索次,已经无力地蜷缩成一团,看来也中了狼毒草的毒。
安桐的身子颤抖着,脸上写满了仇恨与愤怒,愤然说:“吴建,你好深的心机,表面上是邀我们前来相助围剿徐鸿越他们,实际上,一开始你就把我们全都算计进去了,对吧?”
面对安桐的指责,师父不置可否,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安桐转身,艰难地走到任东来身边,任东来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对安桐的呼唤毫无反应。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悲凉,英雄末路的悲凉。
身边的傻猫也开口说:“吴建,你怎么能这么做?枉费哥哥还将你视为正人君子,让我全力相助,枉费阿凯哥哥为了助你而惨死,你说,阿凯哥哥的死,是不是也是你计划好的?”
“成大事者,难免会有必要的牺牲。另外,你哥从来没有把我视为正人君子,我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
“老大,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就是你常常教诲我的天道公理?任东来他们出手相助,已经受了伤,你却还这般算计,算什么英雄!”
“我不这么做,难道要跟任东来决一死战吗?我也想啊,光明正大击败任东来,救出曲珍,救出央金,为贡觉加措报仇,为堆阿琼报仇,可是我现在哪有直面任东来的实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任东来将所擒的六道生命吃掉,完成他的大业?你有没有想过曲珍他们?”
“老大,你变了,变得这样陌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徐鸿越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师父不再说话,一脸忧伤看着我,沉默良久,跟我要了一根烟。
我给他递上烟,他边抽烟边说:“吴某人问心无愧,你也莫以为任东来他们就是善男信女,如果形势逆转,咱们足以威胁到任东来,他定然不计代价也会把咱们击杀。”
我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在想眼前这个跟师父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不是我那个生死与共的师父,还是别人假扮的。
“干掉任东来,救回曲珍他们,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任东来此刻没有陷入昏迷,而是往日那个无敌强者任东来,为了救回曲珍他们,我对他自然下得去手,虽然不过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但我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现在不行,任东来陷入昏迷,毫无还手之力。
安桐呼唤任东来一阵子,见任东来没有醒来,又说:“吴建,原来不只是狼毒草,否则区区变异的狼毒草,还伤不到东来,你还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师父笑了笑,笑得有些凄凉,指着院子中间,说:“在这里,我用一把普巴杵钉住了附近的蛇尾土地神,普巴灭蛇,你说是什么手段?”
“曼陀罗阵?难怪,难怪东来的力量会衰竭,原来,你早就切断了这里源源不断的能量,吴建,作为对手,我们败得心服口服,作为敌人,我们不会屈服,你想伤害东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我这才明白,师父早早就布置下的曼陀罗阵,根本不是为了对付徐鸿越他们,也难怪,在与徐鸿越他们对战之时,师父费了那么大工夫布置下的曼陀罗阵,会毫无作用。
因为,他布下的曼陀罗阵,只是为了在任东来与其师父童声老人两败俱伤时,切断任东来的能量来源,配合变异狼毒草,使任东来彻底失去战斗力。
安桐的身子虽然还没倒下,但从他的脸色来看,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现在的安桐,恐怕都不是我的对手。
傻猫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说:“吴建,你若真要一意孤行,我也只能不过哥哥的嘱咐,与你为敌了!虽然我打架不行,但是我的手段一旦施展,把你困住并不困难。”
师父转头看看傻猫,说:“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就算你出手,我也不会伤你,不过今晚过后,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我能容忍你一次,不代表我永远能够容忍你。”
傻猫不再啰嗦,紧紧盯着师父双眼,她的身上,有很奇怪的力量在流转。
可是几分钟后,傻猫不可思议看着师父,很不自信地说:“为什么,我的时空之力对你没有效果?不可能啊,之前帮你摆脱那块手表的时候,你明明没有这种能力……”
师父伸出拳头,松开手,在他的手心中,是一只银色的眼睛。
我想起来,在我与索次合力干掉文刚,砍下文刚脑袋的时候,文刚的脑袋滚落到师父身边,那时候我陷入对文静的回忆中,而任东来他们尚在苦战,没人注意到师父。
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师父取下文刚的第三只眼,也就是古格银眼,以此对抗傻猫操纵时空的特殊能力。
傻猫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喃喃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然后傻猫看看我,说:“孙小帅,我也没办法了,对不起,这次,我真的要跑路了,任东来,对不起……”
说完,傻猫又对师父说:“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无力阻你,望你今后能够好自为之,失了人心,只能成为孤家寡人,这是哥哥常挂在嘴边的话。”
傻猫离开。
我手里握着藏刀,横在师父与任东来他们之间,施展了醍醐。
师父摇摇头说:“小帅,别这样,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点头表示明白,但有些事,不是仅仅靠利弊就能权衡的,也不是单纯的善恶能够区分的,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周明礼能够舍身成仁,三哥可以杀生取义,帕沃也能在关键时刻放弃生命,李富强情愿在梦境中自我牺牲,那么现在,为了心中固执坚持的所谓正义,我想,死又何妨?
“小帅,你会死的……”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已经浮现出浓郁的墨色,无尽的杀气,破体而出。
“老大,大道理我不跟你掰扯,我只觉得,现在就算你真能杀了任东来,救回曲珍他们,你也不配做我老大,曲珍、央金、贡觉加措、堆阿琼他们,都会看不起你的。”
“小帅,别废话了,手底下见真招吧。”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和师父会拔刀相向,这个师父,不是我在李富强梦境中遇到的那个假想敌,而是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师父,可他现在的做法,却让我产生恨意。
这一刻,我觉得他不再是我熟悉的师父,更像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徐鸿越。
师父又说:“我可以放过安桐,但是,任东来是我必杀之人。”
“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他掳走曲珍绑了央金拘了堆阿琼的魂吧?”
师父脸色难看,脸上的表情复杂,有几分愧色、有几分矛盾、还有几分不舍。
最终,师父长长叹出一口气,说了句:“安桐,带任东来走吧。小帅,你何去何从,也与我无关。”
说完,师父转身进了屋,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师父似已苍老了几十岁,原本就不高大的身影,竟然有了几分佝偻,无尽的落寞……
灯光暗下来,蜷缩成一团的索次慢慢舒展身体,然后费力地站起身,来到我身边,点上烟,递给我一根。
安桐也缓缓站起来,抱着任东来离开,即将出门的时候,说:“孙小帅,谢谢你,难怪曲珍会对你情有独钟,我本以为东来比你优秀得多,但是在你出手助我们的那一刻,并不强大的你,却宛如天神。”
我没说话,只是和索次默默抽烟。
连抽了几根烟,索次才开口说:“那个外卖小哥的死,不能怪老吴哥,而且,他最终也没杀掉任东来,小帅,咱们也回屋吧。”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