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对老友也就是嘴上过过瘾,并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不过同时,我也在思考,他俩刚才的辩论,动物,有没有灵魂？
按照佛教六道轮回的思想,六道众生,灵魂并无二致,这一世是动物,如果行善积德,来世必然投个好胎,比如入人道,如果表现非常好,直入天道也是有可能的,同样的,如果这一世为人,却作恶多端,来世堕入饿鬼道或者畜生道,也很正常。
可是动物有灵魂的话,那么是所有动物都有灵魂吗？还是仅限于哺乳动物？家禽呢？爬行动物呢？两栖动物呢？或者,那些更低级的生物,是否也有灵魂？比如朝生夕死的蜉蝣？又或者单细胞的草履虫？
应该没有,我感觉。
但是帕沃养的鸡,大概是有灵魂的,跟人一样的灵魂,而我感受到的那些黑影,正是鸡的灵魂,或者说就是灵魂,来世投胎成什么,不得而知,大概不再是鸡。
而那条名为吉祥的昆明犬,所吠的应该就是那些鸡死后盘桓不散的灵魂,这么说来,那些鸡的灵魂在此盘桓,不肯进入轮回,想来死得冤枉。
我问帕沃今天死了几只鸡,帕沃说五只,半个多月以来,养鸡场的鸡已经死了近百只。
可是玲珑香在上个月就被查封了,怎么帕沃的鸡还在继续死？
外面传来引擎的轰鸣,帕沃说应该是潲水车来了。
我们出来一看,真有一辆蓝色卡车,上面喷着“潲水车”三个字,司机在车上按喇叭,示意帕沃过来取潲水。
见我们出来,司机下车,从车上搬下来两桶潲水,帕沃和普布多吉过去帮忙,卸下潲水桶,司机又熟练地到鸡舍旁边取走两个空的潲水桶,准备离开。
我小声对师父说:“是他。”
这人四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长相平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玲珑香骑着三轮车去收潲水的,正是他。
我拦住他,他似乎并不认识我们,问我们有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见我们这么多人,我和普布多吉又一身酒气,这人有些畏惧地说:“我,我叫秦涛,人家都叫我老秦,怎么了？”
“潲水是哪里来的？”
“饭店里收来的。”秦涛说话声音不大,一副顺从样。
师父凑到潲水桶前,用手捞了一把,仔细查看,最终摇摇头,说道:“潲水是有问题,但是都掺在一起,不好确定,老秦,这些潲水都是从哪里收过来的,据我了解,你们这个也有片区划分吧？比如,前段时间你负责金珠路……”
老秦疑惑地看着师父说:“没错,我是负责金珠路一直到江苏路纪念碑,你怎么知道？”
师父笑而不语,也不解释为何知道老秦的片区。
老秦挠着头说:“各位大哥,我,我得走了,还得回市区收潲水,你们看,我就是负责收潲水送潲水的,你们也别……”
师父摆手让他离去,我则问了一句:“老秦,你认识徐鸿越吗？”
老秦摇头,说不认识,既然师父都让他走了,我们也没为难他,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生活不易。
帕沃问师父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师父想了想,给胖子打去电话,问胖子金珠路那一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饭馆,比如玲珑香那种特别好吃的,胖子说自己很少在那边吃饭,打听一下再回电话。
师父又说:“潲水有问题,帕沃,你这段时间先不要喂潲水了,只为饲料,我研究研究,这里那些鸡的灵魂我试着超度……”
普布多吉马上打断说:“灵魂就是灵魂,什么叫鸡的灵魂,他们先是灵魂投胎成了鸡,死后还是灵魂,跟咱们的灵魂都一样……”
我连忙打住,这俩人又有展开辩论的趋势。
师父去给那些灵魂做超度,念诵经咒,一片佛光,帕沃在一边看得直咋舌,不断赞赏师父的手段,普布多吉则在一边噘着嘴,有些不满意,认为师父的话不对,搞不清楚鸡的灵魂和人的灵魂其实是一样的。
超度完了,帕沃不住感谢,师父的状态却不好了,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帕沃自然也看得出来,说什么要好好谢谢师父,从屋里拿出一块欧洲回流老蜜蜡,送给师父,师父几番推辞不下,最终收下了。
告辞帕沃,开车回市里,胖子打来电话,说他问了问同事,确实有家火锅店味道极佳,火锅店已经开了多时,不过以前生意一直比较冷清,最近重新装修后,听说换了厨师长,现在天天爆满,师父让胖子订了桌,说我们一会儿过去接上他一起去尝尝。
其实尝火锅不是目的,调查这火锅店才是目的。
去格桑林卡接胖子,这小区看起来也整改过,门口的三盏大灯全部亮起,灯火通明,也没见到神秘的保安过来让我们登记,更没见到冷青松。
胖子说家里葱花都切好了,准备做炝锅面,还抱怨葱花明天就蔫儿了,师父让他把葱花带上,去火锅店吃,胖子想了想说算了,饭店都有,留着明天吃,蔫儿了不要紧。
胖子说的火锅店,在纪念碑旁边,距离西郊客运站很近,一家名为泰诚中餐火锅的饭店。
确实很忙,还有排队的,好在胖子订了桌,我们直接进包间,进来时候我查看过客人,没什么异常。
点完菜,很快菜就上桌了,看来这饭店确实有一套,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上菜。
涮了块肉,夹起来一尝,这鲜美滑嫩的口感,马上让人联想到玲珑香。
如出一辙。
师父仅仅吃了一口,也放下筷子,众人面面相觑,胖子吃了几块肉说:“老吴哥,这家也是精选的上等羔羊肉啊,跟玲珑香那家一个味道。”
确实如此,不光是肉的口感,就连锅底的味道都一样。
普布多吉没吃过玲珑香的火锅,此时正陶醉地享受这一锅肉。
师父让他别吃了,我们五人直奔厨房,胖子指着“厨房重地贵客免进”的字样,问能不能进,师父没搭理,让我和小胡直接进去,进到厨房里,一众穿厨师服装的膀大腰圆的大汉,对我们怒目而视。
师父进来高声喊:“我们是食品安全检测中心的,过来紧急突击检查,请你们放下手中的活计,配合检查！”
普布多吉和胖子则一人拿个手机录像,胖子脖子里还挂着广电局的工作证,看着有点唬人。
我们这一闹腾,大堂经理闻声赶来,脸色有点难看,小声说:“我给你们主任打过招呼了,怎么还……”
“别特么废话,前面的主任因为吃拿卡要下课了,现在的领导刚正不阿,请配合检查！”
经理一下子没了脾气,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胖子却把镜头对向他,并很配合地说:“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现在这家店的大堂经理想要打电话,托关系让我们不再检查,你们说他是不是做贼心虚？”
然后一本正经对经理说:“经理,请继续,我这是直播。”
经理马上换上一脸的笑容,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时间,没别的意思,你们好好检查,一定要查仔细了,我保证配合。”
经理都这么说了,那些厨师也都没了脾气,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我们检查,绕过几个炉灶,我就看到一个头上戴着高高的满是褶皱厨师帽的人,看来就是厨师长了,他正背对着我。
“你,就你,说你呢,戴高帽子的,转过脸来让爷瞧瞧……呃不对,让我检查检查。”
他这才转过脸,脸上堆着笑。
好眼熟啊,在哪里见过？
然后他笑着说:“哎,你们怎么来了？原来你们是食品安全中心的？”
想起来了,玲珑香的大厨,叫什么来着,刘,刘大勇。
我开口说:“刘大勇,跳槽来这里了？”
刘大勇又笑着说:“嗯就是,那家店垮了,我得吃饭啊,又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做菜,这不来这里应聘嘛,经理看我水平还行,就让我在这里帮忙……”
经理一看刘大勇跟我们认识,就说:“几位领导,原来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那好说,好说……”
我看看师父,师父用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会意,让经理和其他厨师都出去。
经理还在说店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让我们行行好,小胡不耐烦地说:“这刘大勇极度危险,不想死的话,马上滚出去,疏散顾客,然后离开店子。”
看到小胡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经理准备报警了,我则直接给小洋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小洋说让我们清场之后放心搞。
小胡又跑到大厅里,高声喊:“快走,这里有危险品,会泄露的,大家快跑啊,这顿饭免单了……”
听到面单,众顾客纷纷离开,有的还端着没下锅的菜。
经理哭丧着脸,问我们到底想怎么样,师父让他也离开,留在这里真的会有危险。
从我们开始清场,到众人离开,刘大勇一直保持着一脸的微笑,没有一丝慌乱,很是淡定。
这货的淡定,让我感觉有些压力,看似胸有成竹的刘大勇,难道就这么有把握,认为我们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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