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
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师父,二人寸步不离,他上厕所我也陪着,实在不敢分开。
又想到,师父说的活人血祭,需要五个有修行的男人,师父、小胡、我、普布多吉,现在再加上阿凯,已经够了,魏哥应该只是徐鸿越要杀的人,而不是血祭的祭品,这样的话,魏哥很危险了。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师父,师父也是忧心忡忡,却还劝我不要担心。
能不担心嘛,魏哥可是我多年的兄弟,我俩感情很好,要是他真出事了……
五月十四,晚上。
我感觉今晚特别漫长,明天就是约定的日期了,不知道今晚,徐鸿越还会不会来？
一个劲儿抽烟,师父这本来不抽烟的人也跟我要了烟抽起来,看到师父点着烟的那一刻,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这老小子哪次一抽烟,要么将出大事,要么大事已经发生。
不知是怪我这乌鸦嘴,还是怪师父抽烟,家里的灯忽然熄灭。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从家里找出两把手电,和师父一人一个,问:“老大,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师父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算了,一定是徐鸿越搞的鬼,咱们别管了,回屋里睡觉。”
“好,不管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两个人躺在床上,黑灯瞎火的,我心里很没有安全感,听到师父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老大,你觉得如果是你着了道,会看到谁？”
“我啊,估计也是小韭,毕竟我和小韭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估计我俩很有缘分,说不定前世就有姻缘,这辈子再次相遇,对,一定是这样的。”
“老大,你说的太牵强了,我是不信,我觉得你会见到央金。”
“不对,不是央金,央金与我有缘无分,可惜了,可惜了,你是不知道,当年央金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比小韭差,唉,当时她一直追我,可是我好像知道小韭在等我一样,就是没从她……”
“老大,说真的,你今年高寿啊？”
“周岁三十有二,怎么,不像吗？我知道,我看起来显年轻,一般人家都问我是九几年的……”
……
这个时候,我隐隐听到大门响了,索次家的大门很是气派,开门关门都不轻松,这动静,是有人在推门。
师父明显也注意到了,俩人都不出声,人手一个手电筒,是徐鸿越找上门了？
我左手拿手电筒,右手握着普巴杵,悄悄站起,来到屋门口,把门轻轻一掩,站在门后,这样有人进来的话,师父在床上打开手电,吸引他注意力,我就趁其不备给他一下。
楼下有脚步,似已经进来了,在一楼。
我压低声说:“老大,要不要主动出击？”
黑暗中的师父没有回答。
猛然,心头传来不安,我不敢开手电,怕暴露自己,就摸黑朝床上走,摸到师父床上,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人,又摸摸手腕上系的九眼绳,还在。
从我到门口埋伏,再到过来找师父不过一分多钟,师父就悄无声息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心跳加速,用手遮盖手电筒,打开照了照床上,就看到床上的九眼绳,绳结已经被解开。
师父是自己解开了绳结,可是他为何这么做,我当时站在门口,师父如何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窗外传来一阵凉风,吹在脸上,我才清醒一些,我记得师父把窗户关了的,想了想还是没敢开手电,摸黑到窗前,窗户果然打开了,师父是从窗户出去的。
可是为何他会从窗户出去,难道,刚才在我到门口埋伏的时候,师父在窗户前见到了他最牵挂的人,然后解开绳结,从窗户走了？从时间上来看,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绳结是他自己系的。
我把窗户关上,关窗户的时候,就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身后有人！或者是鬼！
顿时警觉起来,我却装作若无其事慢慢关窗,右手始终握着普巴杵,闭上眼,感受起背后的人,姑且称为人,全神贯注下,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虽然很轻。
近了,又近了,越来越近,屏住呼吸,我猛然回头,同时打开手电筒,右手的普巴杵高高举起,在手电光亮起的一瞬间,手里的普巴杵却悬在空中,没有刺下。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是一个长发穿藏袍的美女,她身形高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手电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一对会发光的小太阳。
“曲珍……”我呆在原地,嘴里喃喃说出她的名字。
魂牵梦绕的曲珍,牵肠挂肚的曲珍,一别三年的曲珍！
曲珍眼里波光流转,笑盈盈看着我,轻声说:“孙小帅,你看够了吗？”
我使劲揉揉太阳穴,心说不对,这人不是曲珍,这是徐鸿越的幻象,曲珍还在任东来手里,不会的,不是曲珍。
可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说:“不是曲珍又怎样？她跟曲珍一模一样,她就是曲珍在你内心的投影,你想她了,才会看到她,就算知道是幻象,你也得把她当成曲珍！”
忽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我感觉头有点晕,神志也不清醒了,没错,就算她是徐鸿越搞出来的幻象,但是曲珍的形象,却是我内心深处的投影,我没有能力对抗任东来,但是我可以选择逃避,可以和眼前的曲珍幻象共度余生……
不自觉的,我伸出双手,抱住曲珍,曲珍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孙小帅,我好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
曲珍眼角湿热的眼泪打在我脸上,我麻木地说:“想,我也想你,曲珍,别走,这次你别走,别离开我……”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何他们都会中招,有些心魔,是难以勘破的。
我用力嗅了嗅,曲珍的幻象,或者说幻象的曲珍,身上并没有那种淡淡的香味,那种中秋过后金桂的淡香。
再接着,我猛然推开怀里的曲珍,曲珍见状,一脸惊恐和畏惧,颤声说:“孙小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想让我再次离开？”
佳人在侧,却非心之所向。
我没说话,忍着心里的疼痛,努力控制住眼里的泪水,举起普巴杵,从曲珍头上刺下,因为离得近,我瞄得很准,可是在刺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随着一声惨厉的嘶吼,烟消云散……
我睁开眼,屋里原本熄灭的灯光已经亮起,房间里只我一人,手里的普巴杵上鬼气萦绕,都结束了吗？还是,还没开始？
我点上一根烟,拿着普巴杵,把走廊的灯打开,又到楼下,把一楼的灯打开,偌大的家里,只剩我自己,外面大门还开着,我过去关上门。
象征性给师父打电话,跟小胡他们一样,师父也关机了。
我呆呆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回到房间,开始喝酒,不知道徐鸿越刚才是不是被我所伤,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来,刚才刺向曲珍幻象的时候,我心里很疼,宛如滴血。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有些不适应,解开手上的绳结,看来这九眼绳,对徐鸿越毫无作用,师父也不见了,不知道他看到的,是谁的幻象。
开始的时候,魏哥、小胡、普布多吉、师父他们都在,我们算是兵强马壮,人多势众,而今,只剩下我自己,孑然一身,明天就是十五,如何对付徐鸿越,我心里没底。
自己喝到后半夜,昏昏沉沉睡下……
一觉醒来,已是大中午,农历五月十五。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孤单无助,师父不在,小胡不在,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自己跑到临夏饭店大吃一顿,点了牛肚羊肉鸡腿,虽然不知这三牲对徐鸿越这种厉鬼有没有用。
没吃完的打包,带回家里,感觉精力充沛,从家里找到一把匕首揣在身上,又从师父行李里找到一把大号普巴杵,看看时间,下午六点多,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
天气出奇的好,晴空万里,看着碧蓝的天空,心里虽然没底,却感觉斗志昂扬。
又跑到店里,给店里供奉的佛像上了三炷香,在店里写了封绝笔信,为防万一,这信是写给家里的,如果我们都出了事,到时候小洋他们自然回来店里料理身后事。
八点,天色将黑,太阳已落山,圆盘一般的月亮爬上来,站在团结新村出租房前,我再次看看月亮,深呼吸,推开了出租房才换上没多久的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门没锁,一下子就推开了,推开门走进去,门自己关上,我知道,这里已经设下结界,并且启动了。
小小的出租房里,师父、小胡、魏哥、阿凯、普布多吉全都坐在那张不大的床上,那张唐欣曾经躺在上面被徐鸿越剖腹的床上。
五人均是一脸痴呆相,眼睛睁开,却眼神涣散,表情麻木,嘴角流涎。
而他们的身前,则站着一身西装革履的徐鸿越。
徐鸿越面对着我,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开口说:“你来了？”
“约定好的,自然来了,倒是你,徐鸿越,不守信用,提前就把他们弄来了。”
“哈哈,没错,其实我不太喜欢徐鸿越这个名字,你还是叫我徐鸿飞吧,你一叫徐鸿越,我就想起当年被我弄死的那个傻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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