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刚读大二,那时候是在藏大新校区,江苏路一直往东到拉萨河畔的尽头。
夏天,那天是军训最后一天(西藏高校都是大二军训,担心大一新生适应不了高原环境),汇报表演结束,离开学还有三天,回到宿舍,一身疲惫,半个月的军训下来,人都晒脱了一层皮。
魏哥、巴次、小飞和我,四人在宿舍闲着无聊,众人商议出去转转,因为穷,没地方去,出了校门就沿着拉萨河转悠,拉萨的夏天,不像内地那么炎热,最高气温也很少超过三十度。
沿着拉萨河走,太阳很大,不过我们已经连续军训半个月,也不在乎再晒黑一些,虽说不太热,可是顶着大太阳,走了一会儿就开始流汗,魏哥和小飞都说:“咱们下河游泳吧!”
巴次却坚决不同意,他说:“拉萨河不能游泳,这是我们的习俗,你们千万别下去,要不然,会出事的。”
我知道,巴次说的习俗,应该与西藏的水葬有关,当即和巴次站在一起,劝他俩别闹,不尊重习俗,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小飞和魏哥却不理会,看看四下没人,脱了衣服就下了拉萨河,巴次在岸边气急败坏,非要和魏哥单挑,我连忙圆场,说算了,都是兄弟。
巴次在岸边抽烟,小声跟我说:“其实我不让他们下河,不仅仅是因为风俗习惯。”
“还有什么?”
“我听人说,河里面,有东西,来上学的时候爸啦就说了,我出去喝酒打架什么的,他都不管,就是不准我下拉萨河。”
巴次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吓唬人,而且巴次的脾气我也知道,暴脾气,看谁不爽上去就干,我比他稍微好点。
下河的魏哥和小飞先是在我们附近游来游去,还一边说河水太凉了,我伸手去试试水温,果然,凉得出奇,这么大的太阳,就是晒不暖拉萨河水。
我正在河边纳闷为何水会这么凉,小飞悄悄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就把我拉入河里面,我水性很差,当时有气又有点害怕,我怕水。
但是下了水,才发觉这水远比想象中浅,站起来才刚没过膝盖,不过水温很低,冰凉刺骨。
正在我往河岸走的时候,魏哥小飞这俩二逼就从后面拖着我往河里走,我在水里特别怂,浑身没力气,根本无法反抗,嘴里说:“你俩傻逼我不会游泳啊,卧槽等我上去非干死你……”
本来就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二人扒了我的衣服就扔到岸上,还让巴次看着衣服,我就毫无反抗地被二人拖到河里,越拖越深,河水渐渐没过我的大腿,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二人才松手,嬉笑着往远处游走……
他俩一走,我就站不稳了,也分不清方向,傻傻朝他俩靠拢,可是脚下轻浮无力,感觉一下子踩空了,身子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就倒在水里,还是趴着的姿势,正面朝下,北面朝上。
我努力扑腾几下,不断地挣扎,才把脑袋露出水面,对魏哥小飞喊:“快救我,我特么不会水……”
话还没喊完,就再次沉到水里,四肢费力挣扎,就是够不到河底,脑子一片空白,人说溺水之人就连一根稻草都会死死抓住,可我特么连个毛都没抓到,除了水,还是水。
头一直扎在水里,无法呼吸,大脑开始缺氧,我感觉自己就要完了,忽然右手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拼尽全力往右靠,终于摸到了人,我往上努力够了几下,才够到这人的脖子,然后身下感觉有一只手托起我的身子。
就这样,终于把脑袋浮出水面,就看到魏哥在我旁边,脸上也有点害怕,骂骂咧咧说:“再有老子个球,你特么不会游泳也敢下水,我还以为你逗我的,谁知道真是个旱鸭子,要不是我看你情况不对回来看看,你娃子就给龙王爷当女婿了……”
魏哥拖着我的身子往岸边游,刚才的命悬一线让我非常害怕,还没能恢复思考,只是双手死死搂住魏哥的脖子。
有过溺水经验的朋友一定能明白,那种情况下,只能双手死死抓住身边的人,肌肉都快抽筋了,我还是不敢放手,直到魏哥把我拖上岸,让我在岸上休息,我从岸上魏哥衣服里翻出烟,抽了一根烟才感觉好些了。
魏哥又下水游泳,嘱咐我千万别下去了,就在岸边等他,死里逃生的我,自然不会再下水,看着魏哥渐渐远去,我又抽了一根烟,这才注意到,原本在岸边抽烟的巴次不见了,估计是见我们不听他劝,生气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飞游到岸边,见我坐在岸上抽烟,就问我看到魏哥没。
我说刚才魏哥把我从河里捞起来,就又下水了,小飞脸上却露出惊悚的表情,上了岸,坐下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这才把刚才的惊险一幕讲给他听,不过小飞的脸色非常难看,恐惧、怀疑、不敢相信,我问他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怕个球。
小飞哆哆嗦嗦说:“我和魏哥把你拖到水里,我俩就比赛看谁先能横渡拉萨河,游到对岸,我水性不错,可魏哥更厉害,一直在我前面,一直在我前面你懂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魏哥一直在我前面,我在他后面几十米,却追不上他,眼看他游到对岸了,几分钟后我才到对岸,上了岸却没见到魏哥的人影,不过对岸的地上,有人在地上写了个‘逃’。”
“你的意思是,那个‘逃’字,是魏哥写的?”
“我看是魏哥的笔迹,虽然只有这一个字,但是我还是能认出来,我喊了魏哥几声,没人搭理,我猜他一定是故意写字影响我,然后自己悄悄下水游回来了,就往回游。”
“然后你就回来了?”
“对啊,回来的时候一直没看到魏哥,你说魏哥把你从河里救起来,是什么时候?”
“快半个小时了吧?”
“不,可,能!那个时候,我俩都还在往对面游,他一直在我前面的,一直在我前面,怎么可能再回来救起你?”
“啊?”我瞪大眼睛,开始捋捋,小飞说半个小时前他和魏哥比赛往对面游,魏哥在前面,我溺水,魏哥却救起我,但是那个时候,魏哥是在小飞前面的,就是说,救我的人,不是魏哥!
那是谁,为什么他跟魏哥一模一样,样子、语气都一样?如果救我的是魏哥,那么小飞前面那个又是谁?
小飞到了对岸,看到魏哥写的“逃”字,却没见到魏哥人,然后游回来,也没找到魏哥,那么,魏哥去哪了?被水鬼拖走了?
我擦,救我的人到底是魏哥还是水鬼,我只听说过水鬼把人拖到水里淹死,没听说还有把溺水的人救起来的水鬼啊,这特么怎么回事。
魏哥的衣服还在岸上,我和小飞现在抽的,就是魏哥的白沙烟。
小飞抽完烟,狠狠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了几下,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小帅你不会游泳,在岸上等着,我再去找找魏哥,他可能还在对岸。”
不过我想到魏哥写下的“逃”字,应该是指示我们快逃命,他可能遇到了危险,又想劝小飞别去,但是转念一想,魏哥是我们兄弟,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险,总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就嘱咐小飞一定要注意安全。
事情有些严重,我给巴次打了电话,却没打通,如果巴次在,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小飞再次下水,我在岸上焦急等待,毕竟自己狗刨都刨不了两米的人,下水纯粹添乱。
小飞下去之后,我抽了两根烟他还没回来,虽然知道这一个来回估计要半个小时,现在才过去十几分钟,但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
终于,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赤条条的身影过来,游近了,却不是小飞。
也不是魏哥,而是前面一直劝我们不要下水的巴次。
巴次上岸后,我给他根烟,问他怎么下水了,他这才说:“小帅,咱们走吧,小飞和魏哥,怕是回不来了。”
我愣住了,连忙问:“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小飞刚刚还回来了,现在去找魏哥了……”
“你说什么,小飞什么时候回来过?”
“十几分钟啊,我这才抽了两根烟……”
“怎么可能,在半个多小时之前,我就看到小飞和魏哥,他俩在河中心沉溺了,我这才下水想要救他们,可是到了河中心,二人早已没了身影,我又在河里找了一阵子,还是没能找到,这才回来。”
巴次的话一出,让我吃惊不已,这么说来,魏哥和小飞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溺亡了,那么,救我的魏哥,回来找魏哥的小飞,他俩其实早就死了!
可是似乎不太对,我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盯着巴次,开口问:“巴次,你手机呢,为什么我打你手机没人接?”
巴次刚上岸,还没有穿衣服,而岸上的一堆衣服,只有魏哥和小飞的,我的衣服已经穿上,但是巴次的衣服,并不在,他手机,也不可能在他身上,他赤条条根本没穿衣服。
巴次对我的问题,像是有些措手不及,脸色怪异看着我说:“我手机没带,放宿舍了。”
巴次在说谎,来的路上他还用手机放歌,现在说手机没带,而且岸上根本没有他的衣服,那他的衣服去哪了,他的手机放哪了,怎么感觉就像是忽然就赤条条地出现在河里。
眼前的巴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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