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阿琼又仔细打量着师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颤声说:“是你?真的是你?多少年了,你竟然还没死……”说到这里,堆阿琼竟有些失神,摇摇头又说:“不对,你变了,变了太多了,这么多次轮回后,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弱!”
接着,堆阿琼脸上的惊喜被深深的恐惧和担忧替代,又说道:“算了,你们走吧,原本还以为你的到来,能够扭转局势,算了,都是命啊……”
师父却拉住堆阿琼的手,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算了,你都成废人了,何必再搭上你?快走吧,带着这俩小子,走吧,别管我……”
说着,堆阿琼眼里竟然噙着泪水,强悍的九头魔王,这是怎么了?他可是传说中跟格萨尔王交过手的堆阿琼啊!就算是被斩下八个头,只剩下一个,他依然是堆阿琼,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师父攥紧拳头说:“说,是不是任东来?”
堆阿琼身子一震,很伤感地看着师父,又回头看看身后的色林措,长长叹出一口气,拍了拍师父肩膀,才缓缓开口:“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也算是死而无憾,哈哈,遥想当年,助你成就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哈哈,好不痛快!”
堆阿琼似乎陷入回忆,脸上露出兴奋、激动,仿佛在回忆他所说的遥想当年。
他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让我很自然想起雄天化身对师父的评价“不可一世、弑神杀佛”,又想到班丹对他的评价“与任东来殊途同归”,一时间,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根本就不了解师父。
传说中的堆阿琼,是活跃在第三十三代赞普、伟大的松赞干布时期的魔王,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后被格萨尔王击败,禁锢在色林措,可是他跟师父认识,还曾助师父成就天下,并肩战斗。
师父曾经很牛逼,至少不比他说的“跺一跺脚,半个天下都要抖三抖”会差,经过多次轮回,师父变成现在这德性,那么,轮回之前,他是谁?他生之前,谁是他?
堆阿琼接着说:“没错,是任东来,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两天前,他来找我,让我交出灵魂,我自然不会答应,当即出手,想生吃了他,不过一交手,我才知道,他的强大,根本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对抗的,莫说是我如今只剩残躯,就是全盛之时,也不敢妄言必胜……”
堆阿琼此话一出,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想起当日在尼泊尔烧尸庙前,任东来看似已经脱力,但是却能在五个苦行僧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想必他已经得到了完整的斯巴霍纹身,谁知道他的实力精进到什么程度,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底牌没亮出来。
任东来,绝不仅仅是索寺悬空的童声老人关门弟子那么简单,如果眼前的九头魔王堆阿琼都自认绝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戴着让他实力翻倍的面具,但是毫无疑问,他自身的实力之强悍,已非我能揣度,那么还有谁能撄其锋芒?
我还在一边胡思乱想,师父拉住堆阿琼说:“阿琼,你不用这样消极和绝望,有我在此,任东来,他休想得逞。”
话虽这么说,可是看看师父现在这一身伤,莫说是强大的任东来,就是瑜伽士、戴上面具的帕沃,或者病阎王慕谦他们,都能完虐师父。
堆阿琼自然也看出了,明白实力悬殊,一脸落寞,看着一望无际的色林措,喃喃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语气中充满悲哀、无奈,英雄迟暮,将军白头。
这时候,我手机忽然响起,有些不合时宜,我后退几步接起电话:“喂,巴次,快到了,嗯,我们在色林措了。”
是巴次打来的,问我们怎么还没到,我自然没说我们在双湖附近小餐馆里遇到一系列事,给耽搁了,只是推说下雪路滑,车况不好,走得慢。
正准备挂断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巴次一声惊呼:“你是谁?住手,你……”
巴次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手机丢在一边,人走远了,我打开免提,把声音开到最大,隐约能听到“无冤无仇”、“残忍”、“跟你拼了”、“啊”等几个词儿……
巴次出事了,我一直没挂电话,开着免提,招呼师父小胡,就去开车,师父匆忙与堆阿琼告别,开车赶往巴次家……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巴次的惨叫,还有他老爸的呼喊,从声音可以判断,他们爷俩儿此刻,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
车子开得飞快,我已顾不上路面上那点积雪,心里不断念叨:巴次,挺住,兄弟我这就来了……
师父和小胡都没说话,表情凝重,小胡已经拿出匕首,轻轻擦拭。
半个小时后,我们赶到巴次家门口,大门开着,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刺鼻的血腥味儿。
我当先冲进去,就看到院子里的巴次和他老爸,已经变成两具尸体,巴次怀里抱着他老爸,他老爸头上有个大洞,似是钝器击打造成的,还在冒着热乎乎的血液,巴次与他老爸一样,头上也有个大洞。
巴次,我的好兄弟,大学里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泡妞的好兄弟,前段时间我和师父还在他们家喝酒吃肉,我还拜托他老爸帮我打制复刻的改则王佩刀,就在刚才,他还和我通过话……
我扑上去,查看二人的生命体征,生命体征已然全无,从电话里传来的最后的声音,和二人尸体的温度来看,他俩已经死去十几分钟了,巴次和他老爸的尸体,正在慢慢冷却。
满地鲜血,这血迹一直延伸到堂屋……
堂屋门口,巴次的手机还在地上扔着,我和师父他们立刻会意,凶手很可能还在堂屋里!
我仨都抄出家伙,慢慢靠近堂屋,堂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堂屋窗户都是关着的,只有门口这一个出口,这样看来,凶手应该是在屋里找什么东西。
小胡守住门口,我和师父往里走,师父走在我后面,他状态不佳,我则作为主力,攥着普巴杵轻手轻脚进了屋。
进屋就看到在堂屋最西边的供桌前,站着个人,这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穿着破烂,正是瑜伽士,他看到我们,并没有逃跑或者立刻发动攻击,在他旁边的地上则是那尊摔坏了的单坚护法擦擦佛像。
而瑜伽士的手上,则拿着那个嘎巴拉颅碗,上面还沾着血迹,正顺着颅碗边缘滴到地上。
见到我们,瑜伽士靠着供桌站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瑜伽士,曾经多次帮助过我们,但是现在,巴次和他老爸的尸体就在院子里躺着,尸体还没凉透,血还没干。
对巴次父子横死的悲伤,瞬间变成对瑜伽士的仇恨,和愤怒,什么瑜伽士,什么雄天信徒,什么亦正亦邪,在我眼中,他只是杀人凶手!
我缓缓朝瑜伽士走近,开口问:“是你杀了他们?”
瑜伽士还是不说话,点点头。
“为什么杀他们?”
瑜伽士不说话,指了指我身后,我怕他耍花招,往后退了两步,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把刀,一把刚铸成的好刀,按照改则本一代头人佩刀,一比一复刻的,当年改则王佩刀是巴次祖上所铸,而这把,是巴次老爸所铸。
“是因为这把刀?”
瑜伽士不置可否,脸上却带着挑衅的笑,我懒得跟他废话,回身拿起桌上的刀,宝刀出鞘,当真锋利无比,握在手中,仿佛感受到巴次父子的气息,顿时热血沸腾。
巴次,巴次老爸,你们不会枉死,现在我就手刃这杀人凶手,慰藉你们在天之灵。
守在门口的小胡也进来,一看这场面,立时明白,他过来拉住我,小声说:“孙哥,咱们报警吧?”
我把手机给他,说:“你报警吧,但是有些事,我现在就要做,巴次他们,不能就这么死去,警察可不一定能对付这瑜伽士……”
师父也过来,说道:“小帅,冷静一下,这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
“昨晚瑜伽士和我们是一起追着病阎王出去的,后来不知所踪,以他的脚力,应该早就到巴次这里了,如果真是他动的手,为何要等到巴次给你打电话的当口,才出手杀人?”
师父这话一出,我也开始思索,刚才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仔细一想,瑜伽士昨晚和师父他们分开后,的确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巴次父子,完全没必要在巴次跟我通话时候动手,这不是明摆着,生怕我们不知道?
同时我也注意到,瑜伽士昨晚是戴着面具出去的,但是现在他没戴面具,那个面具可以让他实力翻倍,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随便放在哪里,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感受到面具上的力量,说明面具已经不在,这样来看,要么是他把面具给了值得他信任的人,比如任东来,要么是被更强的人抢走。
再次仔细打量瑜伽士,他脸色很差,站得不太稳,需要靠在供桌上,才能勉强维持站姿,像是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但是他颅碗上还有血迹,颅碗和巴次他们头上的伤口吻合,但是并不能断定就是他用颅碗所伤。
如果他不是凶手,或许是他跟凶手在此大打出手,但是巴次家里,并没有激烈战斗的痕迹。
瑜伽士的伤,可能是与凶手搏斗中,被凶手所伤,颅碗上的,则有可能是凶手的血迹,这个需要做DNA比对,才能确定,血迹到底属于谁。
小胡已经报警,但是DNA比对,在那曲双湖是做不了的,需要到那曲市甚至是拉萨才行,这样的话,需要很长时间,但是现在,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如果瑜伽士是凶手,我们现在就要拿下他,如果他不是凶手,那血迹是凶手留下的,我们现在则需要马上追查凶手,防止他逃跑。
我这才压住怒火,再次发问:“说,到底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可瑜伽士就是不说话,脸上戏谑的笑意更加明显,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被他这笑刺激到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理智告诉我,瑜伽士不一定是凶手。
师父忽然想到什么,在巴次家里翻扯一通,找来纸笔,递给瑜伽士。
瑜伽士颤抖着接过纸笔,费力地写下:人,是我杀的。
看到这几个字,我怒火中烧,提刀就要砍了他,小胡在后面抱住我,师父也抬手示意,让我别乱来。
接着,瑜伽士有写下:想报仇,现在动手,我受伤,不然你,以后没机会。
看到这里,瑜伽士很明显是让我趁着他受伤的时候动手,要不然以后他恢复了,我更别想报仇了。
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就发现不对了,瑜伽士,这是在故意寻死,故意激怒我,想让我杀了他,可这是为什么,看来他受伤非常重,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以前他不用开口,我们脑中却都能“听”懂他的意思,但是现在,他连那种沟通能力都丧失了,只能颤颤巍巍用纸笔来表达意思。
是谁重创了瑜伽士?是那个真正杀死巴次父子的凶手?那为何瑜伽士要这样寻死?
一时想不通,但是瑜伽士身受重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动的手,他现在站着都费劲,“说话”也做不到,但是巴次和他老爸都是身强力壮的猛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这种状态的瑜伽士,用他那颅碗攻击巴次他们,就算二人不还手,也难以击破他们颅骨,杀死他们。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冲动,的确,巴次父子的惨死对我触动很大,我一时失去理智,差点把瑜伽士当做凶手砍了。
还好师父和小胡他们没跟我一样冲动,险些铸成大错,不过瑜伽士为何要冒出杀人凶手,还不断挑衅,就这么想死?
那么真凶,到底是谁?我又问了几遍,瑜伽士就是不说话,也不再写字,一手扶着供桌,缓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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